张辉吃了几口,就失去了胃口。
脑海中的记忆渐渐地清晰,当看到熟悉的故乡时,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捅破一般,一下子就像火山喷发般涌入脑海。
滚烫,炽热。
真实。
这些记忆是他不愿意面对的,如今,却不得不去面对。
“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祭祀一下父母。”
“还记得路吗?”
“就埋在那座山上。”
“还能走路吗?”周逸问,“要么我背你?”
“能自己走!”张辉咬了咬牙,在周逸的搀扶下,还是能走上几步的。
当看到父母的坟墓时,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山上天然生长着稀稀拉拉的松树,许多松果掉在地上。当地人祭祀的时候,总是会折断一支松树的树枝,带回家中。
不过,现在并不是祭祀的时节,挺冷清的。
张辉蹲在坟墓前,烧了一点黄纸。火焰的热气将灰烬拖到了天空上。
在父母的墓碑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土包,里边埋藏着一件女人的衣服。
张辉抹了抹眼睛,开口道:“你们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到在寻找她,可是一直都找不到。”
“别人都说我被她骗了,骗走了我所有的钱,他们说我傻,脑子不灵清,一点点小恩小惠,就把身家性命交出去了。这不是傻又是什么呢?”
“但他们根本不知道,她有多贤惠!多么体贴!”
“我总是安慰自己,她不是跑了……而是,已经死了,所以我把她的衣服埋在这里。是多么温柔啊,每天早上都会招呼我起床,帮我烧早饭,我们甚至约定好了,未来生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她怎么会跑掉呢?她怎么会呢?世界上有这么多的意外,不是吗……也许一脚踏空,跌进了水里,又或许……她怎么会跑呢?”
对他来说,这女人哪怕死了也比跑了的好。
张辉笑容满面,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地流下,两种矛盾的感情仿佛要将整个人彻底撕裂。
墓地只是普通的山地,除了微风拂面外,仅能够听到眼泪滚落的声音。
周逸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大男人哭的如此伤心。
但他却没有任何理由去批驳对方,因为他完全没办法共情这种复杂的情绪,也不想体验,不愿意体验。
站在身边的李先锋老同志,也是默默喝了一口酒。
他活了这么多年,见到过更惨的人,甚至有挺过这一关,重新成长起来的硬汉。
但人与人的斗志是不一样的,有些人想尽办法试图活下来,有些人却丧失了活下来的动力,强行挽留,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张辉身上散发出了浓郁的死气,这是心死了。
哀莫大于心死,他已经做好了这个夜晚的最终抉择。
“你已经下好决定了吗?”周逸最后问道。
“是啊,感谢你们了,我留在这里好像也没有意义。谢谢你们了!其实我还应该在西所里,再关一阵子的,结果却发生了这种事。”
“算了,别说这些了。那么便喝点酒吧。”周逸不再劝导对方,只是从后备箱中拿出了一瓶酒。
这是李老头常备的三锅头,十块钱一瓶,味道不怎么样,除了酒精够大之外,什么都没有。
张辉用尽全力喝了一口,眉头微皱,太辛辣了,他实在喝不惯这种酒。
但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顿酒。他喝了一大口之后,便小口小口的喝着。
秋风在这一瞬间似乎大了起来,仿佛在为他送别。
喝了酒之后,这个男人的话开始慢慢变多,他开始描述另一个世界的妻子,脸上露出了幸福而又温柔的神情。
“她真是个贤惠的女人啊,烧的一手好菜,无论是鸡鸭鱼肉,都能够做到色香味俱全。要是什么时候,你们来到我家,我请你们喝一杯……哈哈哈,好像不可能了,但说不定有另外一个世界呢。说不定一百年之后,我们还能见面?”
他又回忆起了梦中的一些场景。
“就在今天,我妻子突然让我出一趟远门,说是有什么事情让我去做。这件事情很重要,重要到我宁愿放弃这里的生活,也要出这趟远门。现在想想,可能是我的身体本能想要苏醒过来吧,再不苏醒,我整个人就要死了。”
“然后呢?”
“她给我烧了一顿好菜,催促着让我离开了……这就是信赖啊,她觉得我会回来……于是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
张辉又说起了自己的儿子。
他在那一个世界,生了一个儿子,刚刚三岁。
“现实世界7天,梦里三年,很奇怪吧。”
“他是个天才呢!我教他唱歌,一遍就学会了,音调发的很准,或许今后能够当一名歌手。”
张辉满面红光,莫名有点得意:“我小时候就想当一名摇滚歌手,在舞台上弹吉他,唱歌。”
“但是我爸爸不同意啊,他说唱歌……不就是戏子吗?戏子是下九流的行当!真是莫名其妙!都什么年代了,那些大城市的歌手,不也很赚钱吗?”
说的倒是很有趣,周逸不禁笑了笑,想起上星期看的电影《古惑仔》,这个时代的人还真的挺流行摇滚之类的东西。
张辉小声地唱起歌来,他的音调很标准,确实唱得不错,即便嗓音有点儿干哑,却别具一番风味。
如果从小训练,去夜店当个歌手没问题。
于是他在梦境中生了个儿子,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