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冷风起。
往日繁荣的泰安城,因近些日子的时局变化,倒是添上了几分萧瑟之感。
颇有一副风雨欲来的感觉。
“你要辞行,意图去周游天下?”
太学宫,郑修居所前。
这一身灰衫的文士面露意外,看着眼前的少年满脸认真,有些皱眉:“这才不过短短大半年的时间,你为何要辞行?”
“太学宫内典籍浩如烟海,就算再过个三年五载,你也参悟不透,何不多留些时日。”
“你们张氏的族长张休,他的本意也是想要你在这里多学习一阵,再由家族和为师一齐出面,举荐你入仕吧。”
说到这里,郑修语气有些轻叹:
“不得不说,你是为师这么些年里所收到的最杰出的弟子了。”
“通读五经注解,一日文气自生步入养气,时至今日,竟能将文气养成如此深厚的地步,距离结成文心也只差一步之遥!”
“你这短短一载不到,不知超过了古往今来的多少大儒与圣贤!”
“为师本意是想要你来继承我这一脉衣钵的,可看你这些时日的表现与意向,看来是还没有放弃啊...”
风吹而过,郑修这处简陋木屋边上,两株有些年头的古树,落叶渐渐泛黄,自枝头缓缓飘落下去,卷到了二人的脚边。
“郑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在我看来,前三者都不如最后一道重要。”
“当日拜师之时,我就曾与你言过,弟子所求的,是遵循儒圣之道,去走上教化天下的道路。”
“而这太学宫大半年求学,弟子至今已是受益匪浅,收获良多,这一切都全赖老师教诲,不敢忘却。”
“然学有所成,也是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如今泰安城外,我见天下众生皆疾苦,已有灾祸小疫频繁生出,百姓民生凋零,作为读书求道之人,我辈自当应有匡扶天下之志向。”
“所以我欲去行一十三州,看看究竟该以何种道理,来铸我一颗文心与修行大道!”
少年发丝凌乱,在一阵秋风下飘动,但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是沉稳平静至极,一看就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这才道出了这番言语。
见此,郑修缓缓点了点头,面上带着欣慰。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为师的道在你这副大气魄面前,倒是显得气量小了。”
“既然你意已绝,那我就不再多劝了。”
“弟子既已做好准备,去追求自己毕生所寻的大道,虽九死其尤未悔,那做老师的又岂能困锁住你。”
“去吧,若有所求,记得修书一封告知为师。”
“因为我也想看看,你这孩子始终如一所求的教化天下之道,到底又该是怎样的模样啊...”
郑修淡笑道,言语间不无惆怅。
这个秋天,确实是多事之秋。
当世名将皇甫真遭宦官佞臣挑唆,一气之下于朝堂辩论,罔顾天子威仪,被下放乡野,眼下已是赋闲在家。
卢直等辈因上书劝阻,多有贬谪,哪怕是自己都受到了些许波及。
虽有修为傍身,不会危机性命,但仕途不顺,天子失明,这又岂能是盛世之征兆?
在这等世道里,想要寻出一片清明,行教化天下之法,郑修不知是该说自己这个弟子执着好,还是愚蠢好。
但无论是哪条,他都不会去劝阻弟子的修行之路。
因为这或许,就是他这一生所求的道啊。
“若是最后没什么地方可去,或是壮志未酬,就回来吧。”
“大半年来,你的学业我都看在眼中,为师这一间草庐侧,永远给你留着一席之地。”
“纵使不能匡扶天下,得一清净之地著书立传,为后世文道开些许气运,也是好事。”
“去吧去吧。”
郑修看着眼前礼数周全的弟子,淡然一笑,摆了摆手。
随后,便回身往屋内走去。
而那敞开的门扉间,那间木屋内的一应设施,依旧还是一面案桌,两侧木凳,仅此而已。
两袖清风,简单至极,不外如是。
...
泰安城中,一处雅阁间。
锦衣华服,眉宇间饱含威武的青年,看着与自己对坐而饮,着一身朱红大袍的男子,率先发声道:
“他走了?”
话语落,那对面的男子举起玉杯之中的琼浆玉露,一饮而尽,随后‘啧’了一声,道:
“走了。”
“太学宫郑公的弟子,短短大半年时间,就能做到在太学宫内闻名,学业足以媲美诸多大儒门下首席,不可小觑。”
“更关键的是,其志不小,我隐隐间有种感觉,此子未来必将是那搅动天下风云之辈。”
“因为他的志向...”
这青年隐有醉意,言语间带着些惆怅,不过好在说到最后一句时,突然一个激灵,并未接着往下讲。
与他对坐的那青年听闻后,也没在意,只是接过他的话茬笑道:
“确实是个大才,我那位好弟弟因这家伙,近大半年来可没少受罪。”
“家父提起此事,对其好生训斥一番,想来他也已是对那位恨之入骨了,倒是平白让我清闲不少。”
“只是可惜的是,说到底也称得上一声朋友,为何都要离开泰安了,也不与我等联络一下?好歹也摆上一桌子酒,替他送行一番吧。”
“真是琢磨不清楚此人到底怎么想的。”
摇晃着酒杯,来自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