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局的议事厅里,只坐着龙问泽和冷狩。
这势同水火的两人面面相觑,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如若此刻旁边有其他人,定然会被这二人间的氛围压得透不过气来。
“你把我叫来,不会就是为了干坐着吧。”冷狩向身后一仰,看着对方,首先打破了沉默,“关于李云岫的事情,有何指教,龙、局、长?”
冷狩的语气和态度可并不像是请教,反而多少带了点威胁的意味。可龙问泽也不恼,反问对方:“那你认为,李云岫这件事,又该如何判定呢?”
其实,这二人都清楚,对李云岫的判决,实际上是对面世的原系灵术的“判决”。如何决定这门独一无二却又无比强大的灵术的去路,这是抛给灵术界、抛给亚洋大陆的一个大难题。
与龙潜他们这些年轻术师不同,中央府在位的术师权威、名流们对门这新兴灵术可没那么乐观。
一来,亚洋大陆数百年来都是靠六系灵术互相制衡维系着,纵使外有异兽威胁,内有散在魔灵降生,不时还有不听话的术师去修习偏门的“邪术”,但在以六系术师为主流形成的包括中央府、监察局和各州州长、驻军组成的统治阶层下,亚洋大陆总体上也可谓是无灾无难了。现在的和平年代,来路不明、异军突起的原系灵术对他们来说是风险远大于收益的。
二来,这原系灵术的特质任哪个术师看来,可能都会有些膈应。除去仅有医疗作用的医系灵术,其余五系灵术的相生相克关系都是一一对应,可原系灵术却能直接克制所有各系灵术,甚至是魔系灵力,这等凌驾于目前灵力体系之上的力量,不仅是对所有术师们的挑战,更是对现有统治体系的威胁。
再者,原系灵术偏偏是被李云岫这么一个出身平凡、资质平凡的平民阶级获得,甚至,仅有她一人获得,自然也会有人心生怨怼。而且,在很多人看来,拥有了这么空前强大的力量,只要她有心,利用原系灵术,完全可以实现个人统治亚洋大陆的可能,毕竟,目前还未出现能克制原系灵术的力量。
也许,人们真正惧怕的,并不是纯粹的邪恶,而是未知。自古以来,人类在排除异己这方面可谓是出自野性的本能了。在这个意义上,众人对原系灵术的戒备,甚至更甚于对异兽和魔灵本身。
龙问泽也清楚,监察局虽说行事可以独立于中央府之外,但终归还是要归中央府的首阁管辖的。如今,府长苍枫依旧云游在外,掌事的六大首阁长老便拥有最高的话语权。
他们对李云岫和原系灵术心生戒备,倾向于消除此等力量,但以他们的身份,却不愿亲自出面表态。监察局于他们而言,不过就是把听话的刀罢了。
但龙问泽,可不是个听话的主。
对方既然端着架子不说清、不挑明,那在可控范围内,如何抉择,便也由不得他们了。
龙问比起一开始,泽也看得出来,冷狩对李云岫的态度,似乎也有了转变。
“冷狩,那么多年,你也该放过你自己了,一直把自己武装在毫无死角的硬壳里,终归是伤人又伤己。”
“你什么意思?”冷狩眉头紧锁,目光也多了一把火。
他当然知道龙问泽在说什么。
当年幸瑜那件事,最让他挫败的,并不是他因此被追责而失去了成为监察局局长的机会,而是魔灵的肆虐致使冷家数十口人惨遭灭门。
至亲的离世让他封闭了自己的心,强迫自己成为一个没有感情、只会机械猎杀罪犯的机器。
龙问泽看着对方一眼,继续说道:“监察局身为独立的监察组织,自然应当做到中正、不偏不倚,可这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受害者、施害者,有时也不过是一线之隔,杀尽全部的恶人,就可以保护无辜的人不受伤害了吗?可这所谓的‘恶人’,既是由人所定,就难免不会存在疏漏或误判。”
“龙局长,身为监察局的局长,你不觉得这个想法过于天真了吗?”冷狩轻蔑一笑,“没有人自诩为神,我们当然会存在误判,可以牺牲少数人的利益,换来大多数人的安生,我并不认为这有何值得非议。身为监察局之人,本就要负重前行,可如若连我们都对黑白模棱两可,监察局,谈何立足于世!”
龙问泽摇摇头:“我却觉得,普通人可以单纯地以情理看事,或是以法理看事,但我们,却必须兼而有之。在黑白、正邪间摇摆、犹豫、彷徨,没什么值得不好意思的,也正是要在不断的彷徨中思索、前行,监察局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象征中正的存在。”
冷狩依旧皱着眉头,看着对方。
说实话,两人自对立以来,从没真正意义上好好谈过一次。冷狩原以为,龙问泽的优柔寡断,不过就是因为没有灵术而对术师认知有限,但对方,却是有原则、有主见的----哪怕与自己意见不合。
龙问泽站起身来:“刚才的事,我听说了。那小女孩,也成长了啊,小时候,她老躲在别人背后,现在,连你的副官也敢顶撞了。某种程度上,倒是。。。挺像你的。你呢,在那个女孩身上,有没有看到了谁的身影呢?”
冷狩没有答话。
他看得出来龙问泽眼里的期待,也许正是因为自己并非术师,所以对李云岫的原系灵术才能以更客观的态度去看。
期待。。。嘛,期待这种灵术,未来,究竟会带领这个世界走向何方吗?
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