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与时静默了一瞬,迟疑的道:“……林夫子还好吗?”
以往的事情,仿佛还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又仿若隔世般陌生。说句实话,这三年来,他从未探听过西夏任何一人的事。包括时音辞。
“夫子死了。”时音辞轻声道,“北溯铁骑踏入西夏之时,有恶民闯入林府,将人拖出林府,百般唾骂……”
这些事情,时音辞是后来听人说的,她未曾见过那些场景,闭上眼睛,却仿佛那些事情历历在目。
轻描淡写却依旧触目惊心。
提及此时,时音辞心底也不痛快,也不要温与时痛快,报复一般,她沉声道,“夫子引咎自杀。”
温与时闭了闭眸子。亲率铁骑踏破西夏,攻进他自己的家园,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
林夫子授他诗书礼易乐春秋,却也受他所累。
可若要究根底,是西夏王让他无家可归,才致使他率铁骑踏破了西夏江山。
但百姓无辜,无数西夏百姓家破人亡,那些人唾骂他,诅咒他。”
时音辞又道:“西夏百姓恨你。”
“我知道。”温与时道。
铁骑踏破西夏,他亲耳听到有人骂他狼心狗肺。
时音辞摇了摇头:“可他们忘了,是谁世代守西夏安宁。眼中只看见你撕吞西夏,却是忘了当年温府当年……”
当年温府被满门抄斩,血洗长街。时音辞说不下去了。
“错不在西夏百姓。他们恨我是应当的。”温与时终于开口了,道,“你也应该恨我的。”
时音辞道:“我有愧。”
温与时一下子怔住。
他一直在等时音辞说后悔,等着她说她错了。可是这一刻到来,他却并没有多痛快。
说话间,已经有内侍将做好的膳食一样样送了出来。那被温与时亲手熬出的紫苏粥盛在白瓷盅里,还是热的。
赵胜德察觉两人之间气氛有异,躬身盛了一碗,放在时音辞面前,殷勤道:“选侍大人尝尝,这粥呀,还是热的好吃。”
时音辞心怀有事,混沌的吃了一碗,没尝出什么滋味。
赵胜德殷勤道:“选侍大人,再来一碗?”
时音辞食不知味,道:“不必了。”
温与时搁了碗筷,端起一旁已经温凉的龙团胜雪饮下,满口苦涩。
时音辞也搁置了筷箸:“我吃饱了。”
温与时站了起来。
气氛诡异,骇的赵胜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双手搓了搓胳膊。
眼看着最近天都要暖和看,怎么突然之间有些降温了呢?
有宫人端水来,伺候二人净手。
时音辞一言不发,拧干湿帕帮温与时擦手。
赵胜德在一旁小心的问:“陛下,这剩这么多粥……”
“倒了吧。”温与时声音有些冷。
时音辞道,“上天降五谷,养育众生,就是一粒亦不可轻弃。‘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连小孩子都会的诗,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更应该体谅百姓之苦。”
赵胜德提着心吊着胆,心叹一声小姑奶奶。
一盅粥罢了,倒了也就倒了,偏她有这个胆量,在陛下面前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