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气氛十分融洽,有张氏的丫头拿了针线笸箩来,柳儿挑了个中号的手绷子,一块素色尺头,想了想,拿出自家的帕子,身边的红花知机,接过去轻轻给柳儿蒙了眼睛,一切就绪,大家都睁大眼睛定睛瞧着,很怕错过细节,这可是太后娘娘才得见的技艺,可不是一般绣娘的女红功夫。
柳儿也故意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捻起绣花针,兰花指轻轻搭上丝线,中指无名指微动,那丝线极其准确地,从真眼里穿了过去。芊芊玉指拂动,上头的一只翡翠戒子,越发的衬得葱管似的白嫩,既优美有灵巧地纫上线,起手,落下,开始在绷子上一下一下绣了起来,每一针都是极其准确地落到该落的位置上,仿佛眼睛盯着一般,也是大家屏住呼息,不错眼儿地盯着瞧,满屋子鸦雀无声......
柳儿离开时,给两个小姑娘每人一方绣了两句诗的帕子,两人拿着,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就是给柳儿施礼道谢,也做的格外标准。就是张大奶奶,看柳儿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服。
柳儿头一回觉得如此满足,便是当初在宫里太后跟前做的时候,都没这般让她有成就感。心内隐隐有个认知,她也是能靠自己的本事,获得尊敬的,不仅因为她是将军府的三奶奶。
结果一回到听涛苑,好心情就被破坏了。刚进院子,就觉着气氛不对,来到正房廊下,只见丫头冬雪,正在门口跪着,脸色发白,显然已经跪了一些时候了,不禁一愣,道,“这是怎么说的?”
冬雪不吭声,只肩膀一抖,脸色更白了几分,却咬着唇不吭声儿,神色倔强。众多丫头里,她原本就是个不爱嬉笑的,但是规矩倒是比别的丫头好些。
冬儿上前打帘子,红花更是劝道,“奶奶且先进去歇会儿罢,坐了这半日了,寻李嬷嬷一问自然清楚。”
柳儿虽有些狐疑,到底没说什么,迈步进去了。反倒是红花,见柳儿进去,眉头一挑,低头看着冬雪,低声斥道,“看素日你也是个守规矩的,若当真作死,没人拦着,只白瞎了奶奶待你们的一番心,有你后悔的时候!”说完不理她,径自进去了。
冬雪仍旧神色灰白地跪着不动,只如今说什么都是晚了。
柳儿刚进内室,只见冯三爷靠着临窗的榻上看书,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柳儿,扔下书,招手,“怎的去这般久,二嫂真是的,累着没有?”
“外头那丫头怎么回事?”柳儿过去挨着他坐下,感觉身上舒坦多了,丫头们目不斜视,自去做事。
冯紫英探手揉着柳儿后腰,声音如常地道,“我换衣洗漱,一向都自己来,如今哪个不知,何时要人伺候了。”
柳儿想起刚刚冬雪一身素色衫裙,衬得肌肤胜雪的,头上发式和首饰也都是精致的,明显精心打扮过,心下了然。
“不喜欢?那你说怎么处置好?”柳儿笑着道,后腰热乎乎的舒服。
“哼,少来试探我,不上你的当,一个字不合心思,到时候又要跟我闹小性子。这般背主的奴才,打死才能以儆效尤。”冯三爷语气轻松,仿佛两口子平日拉家常。
“算了,为咱儿子积德,退回给卖她的人牙子罢。”柳儿忽然有些心情低落,“你说,不是该你家的奴才干这等事么,我带来的人,居然......难道我看人的眼光真的不行?”
“不干你的事,我家奴才,早被我吓住了,哪敢放恣。若不是你的人,早一脚踢飞,还凭她在跟前碍眼?没看院里原来那几只麻雀都老老实实的不敢叽喳。其实真不干你的事,主要是你名儿没取好,明儿都取叫鸟儿名,搁裤子里躲着,大白天的谁敢出来现眼!”
说的柳儿扑哧笑了出来,伸手掐了他一把,心情恢复许多,感叹道,“也不知我上辈子烧了什么香,遇上你这样的人,我以后对你好点儿啊,再也不掐你了,也不挠你。”说着摸摸冯三爷大腿,“还疼不疼?”
冯三爷忍着笑,“不疼,媳妇高兴随便掐,我整个人都是你的,这点儿肉算什么,看上哪儿,晚上没事儿,咱继续掐着玩儿,都是鸟,给你出气。”
柳儿点头,“果然老话是对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棍棒底下出孝子。”
两人都忍不住,笑作一团,什么阴谋诡计心机算计,不过一双世俗小儿女罢了。
也不必柳儿处置,次日就不见了冬雪,其他丫头也都噤若寒蝉。柳儿吃过早饭,见冯三爷走了,回头问李嬷嬷,“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跟耗子似的。”
李嬷嬷忍着笑,“奶奶好福气,昨晚上丫头们听白鹤讲故事,估计是什么不好的,都给吓着了,冬雪也被送走了。不用奶奶操半点儿心。唉,老婆子活了一把年纪,没见过这样有情义的爷儿们,我们三爷是头一份儿,奶奶可不是前世修来的么。”
前世啊,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柳儿恍惚一瞬,便恢复如初,道,“看来我也不必说什么了,是吧?”
李嬷嬷笑着点头,心道,奶奶说的,哪有三爷说的吓人。至于冬雪说的那些个难处,却不必叫奶奶知道了,什么事求了三爷三奶奶不好说,非得出这下贱手段。
转要四爷娶亲,只十一月的时候,江南李家来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呦,昨儿亲戚来了,今儿浑身腰酸背痛,怪道这两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