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必说院里其他的花木,都是柳儿素日喜欢的。花园子一带,更是种了一片梅树,冬日也能有梅花瞧。夏日池上观荷,冬日岸上赏梅......带着对新生活的无限憧憬,杨氏柳儿,到底睡着了。
次日不必说,冯三爷带着人,把干妈张婆子接过来了,就住正房旁边的一个跨院。原来伺候的丫头婆子,照旧跟着伺候,小跨院里有单独的厨房,大厨房也有分例,一切都照着原样,也是怕张婆子不自在的意思。
其实冯三爷这般积极,不紧紧是为着柳儿的孝心。还有更要紧的一点,如今柳儿不定哪天就生了,他每日公务在身,家里没个放心的坐镇,着实难以安心。
只张婆子着实是个有福的,前大半生坎坷,老了终于享了大福,也算是善有善报。
至于奶妈子稳婆并大夫,都已经预订好了,随时就能传了进来,尤其是大夫,除了太医院精通妇科的太医,冯紫英特意写信央求了老师张友仕,不日也就进京了。
之前冯三爷可打听了,这妇人生产,头胎最是凶险,轻忽不得,所以少不得动用素日的人脉关系,一应人等,都是寻的极妥帖极有经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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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的时候,李三舅也回到了姑苏李家祖宅。
李三舅李明允是有备而来,李大舅李明泽也不是打无把握的仗。略修整了两日,其实李明允跟族老们走动了一番,族里开始在正堂议事。
如今族长虽说是李明泽,其实族里辈分高的长辈,还有三位,虽说都是隔了几房的不算很近,奈何其中两房俱都除了争气的子孙,三房出了一位进士,放了外任知县。七房出了个举人,在县学任教谕。这两房别说在李家,就是在县城,也都是有些体面的,其意见不容轻忽。
三位族老,并李家三兄弟,还有长房李家清和二房李家生,两位年轻的举人老爷,算是族里全部有体面的人。
李明泽也不讲那些虚礼,这事情完结还要叫两位举人子侄子进京拜老师,索性直言,把李明允在京城的悖德之行,一一摆上了明面。
不过三宗。一,李明允夫妻插手将军府内宅,心怀不轨,导致了老爷子对李氏一族的不满。二,李明允长期北地销货亏损,时至去年,亏银十二万之多,实在不适合继续原来京中事务。三,有迹象表明,李明允在京期间,与其他绸缎商私通,账上低价供货,实则高价中饱私囊,里通外人,损害家族利益。
其实最后一点,基本上各行业捞油水的惯用手段,除非极其清正守规矩之人,否则各行掌柜的,都这么干。
李三舅吃的那肥样儿,住的那宅子,那花钱如流水的做派,李明泽都不必查访,就知道这老三非但这么干了,还干的有声有色。
李三舅虽说已经打定主意要拆伙,可如何拆,可是有讲究,真就这般叫他大哥给定了罪了,一下子撸了他干股,净身出户可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如今少不得自辩一番。第一件事情,辩无可辩,少不得狡辩妇人不懂事,本事好意云云。但大家都知道,这话也就在族里说说,将军府得罪都得罪了,谁去听你这狗屁理由。第二件,关于名义亏损,实则可能损公肥私搂银子。他来个咬牙不承认,又扯出若干理由,并列举若干人证。第三件,里通外家,实质上也是损公肥私搂银子,继续咬牙不承认,又扯出若干理由,最重要一条,拍着胸脯夸自己鞠躬尽瘁为李家锦记呕心沥血若干年......
总而言之,李三舅死猪不怕开水烫。更难得的是,身为县学教谕之父的七老爷子,和身为外县知县之父的三老爷子,居然都神以李三舅为然,觉着此事或许另有缘故,不宜草草下定论云云。
李明泽李大舅这回真真吃惊了。
原本他以为应该挺简单点儿事,定了老三的过失,他一个族长,又是家主,说夺了老三的干股可能有些过了,但低价或者常价回购,却是应该不难。谁知如今出了意外,两个德高望重的族老反对,却不好硬做了。
如今李明泽才回过味儿来,老三,早就打通了族中关节,可恨自己一直对他放松了警惕,如今养虎成患了啊!
李二舅是不管事的,两个子侄虽读书好,奈何年轻,在族中尚无多少说话的余地,一下子,李大舅把自己陷入僵局。
他若以势压人,硬做了决定,李三舅还真无可奈何,毕竟李大舅身后立着将军府一门京城权贵亲戚。如今倒好,你讲理罢,讲不过人家了罢,李明泽悔之晚矣!
所以很多事,你觉着理由充分,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奈何你没有预备了如山铁证,必将出现变故。
一时李家族会僵住了,直到晌午,也没出了定论,李大舅的目的,一件没达到。
就在李大舅皱眉窝火却发作不得,李二舅莫宰羊,两个子侄有心无力,李三舅并三老爷子七老爷子淡定自若地喝茶的时候,外头李大舅身边的长随送进来一个包袱,直接拿给李大舅,附耳嘀咕了两句,一时李大舅心头的阴霾风吹云散,脸上阴转晴了。
李明泽当场打开包袱,露出里面基本册子,最上头是一封信。李明泽探手拿起那封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