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友仕给柳儿诊了脉,捻须点头,“无妨,素日身体强健,保养的也好,如今只宽宽心就是。”说完便下去了。
宽宽心,柳儿两辈子头一遭生孩子,吓的要死,扯着冯三爷袖子不放,哪里那般轻易宽心的,只眼泪汪汪地瞅着冯紫英,肚子仍旧不急不慢地疼着,倒也能忍得住。
边上伺候的红花忽然想起一事,忙跑出去,不一刻拿回一只锦袋来,递给冯三爷,回道,“这是林府大姑娘前两日过来交给奴婢的,说,奶奶什么时候发动了,要是心情不大好,让交给奶奶看看。”
林黛玉自然不是外人,冯紫英闻言拿在手上交给柳儿,“你瞧瞧里头有什么,你那好姐姐闹不好是战前誓师,来一笺产前励志之言也未可知呢,特特儿弄的锦囊妙计呵呵。”这事这姐俩儿确实都干得出来,以冯紫英素日的了解,一点不怀疑。
柳儿不理会他的调侃,赶紧抽开锦囊口的细绳,从里面真个抽出一张纸条来,还叠了个石榴形状,三两下打开一看,上头一段话,真叫冯三爷说中了,很励志,将将的凑搭凑搭,还是白话七言,如下。
哪日妹子肚子疼,便是外甥要出生。小柳一定要挺住,千万不可做逃兵。人生短短几十载,谁个没有磕磕碰。遇事便要缩缩脖,可就不是你秉性。挺一挺就过去了,子孙富贵等你享。但凡胆怯退一退,外甥将来怎么样?有后娘来有后爹,有后娘来有后爹,后娘占你房子呦,占你房抢你男人,抢完男人打你娃,花你银子骂你傻,骂你傻呀骂你傻,骂你傻呀骂你傻,此句无限循环中。
话说,两人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紧要关头,英雌所见略同。冯紫英没瞧见,只顾着给柳儿揉腰,而杨氏柳儿,原本一手扯着冯三爷很怕人家跑了样儿,这回好,扔下字条,一把抓住冯三爷胳膊,满脸杀气,“相公你出去等着罢,不就是生个孩儿么,有的生了七个八个都活了一把年纪,我也该没事,且去外头喝茶等着罢。”
大伙儿终于放了心,有了决心就好,可杨柳儿小娘子,你要是松开冯三爷的胳膊,岂不更有说服力。
闹闹嚷嚷的,不久杨秀姐儿也来了,可头半夜一直不紧不慢地疼着,稳婆看了看,道,“还早。”
没奈何,杨秀姐儿和张干妈帮着安排人,该休息的休息,该守着的仍旧守着,并备齐一应所用之物,热水随时烧着。
柳儿也渐渐镇定下来了,不复刚刚的慌乱,还有闲心跟边上稳婆们说话,隔着窗户,跟窗外的冯三爷回报进展。
下半夜终于宫缩密集起来,柳儿疼的要死要活,到底咬牙挺着,听稳婆的话呼吸用力,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到底眼神儿始终黝黑明亮,嘴角紧抿着,神色坚毅。
倒是让接生的稳婆看着心内佩服,原看这官太太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儿,初始扯住男人不放手,以为也是个难缠的主儿。且年纪也不大,还是头胎,想来得费一番周折。没想到倒是个心性坚定之人,这样儿的产妇可真不多。
皇天不负有心人,杨氏柳儿天光破晓之时,终于产下一个小子,倒也不负他爹打开始就儿子儿子的叫着。
一伺产房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外头熬了一晚的冯三爷忙把耳朵贴窗户上,问道,“柳儿如何了?可还好罢?”
不一刻婆子抱着个小包袱出来,满面喜色,生小子赏银必然更多,“恭喜恭喜,是个哥儿。哎呦,这红的,过一阵子长开了,定是个白白的胖娃娃,恭喜老爷了。”四月天气,已经十分和暖,孩子抱出来倒也没什么。
冯三爷绷不住的满脸笑意,伸手指头碰碰儿子嫩嫩的小脸,就着婆子的手看了看儿子,红呼呼的小小的脸蛋,口眼紧闭,实在不大好看,可细细一瞧,怎么都透着股子剑眉星目玉树临风fēng_liú倜傥文武全才......冯三爷果断脑补过度出现幻觉了。
“夫人可好?”好在冯三爷还没被胜利冲昏头脑,还记得视死如归的某人。
“夫人一切安好,只劳累过度,睡着了。”
“步景,赏。阖府人等赏三个月月钱!”冯三爷一时大喜,眼见着他这兴家旺族之计开始初现端倪了,心情不言而喻。
稳婆也大喜,两个稳婆,一晚各自挣了二十两银子,怎的不高兴的合不拢嘴儿。
一时府中上下皆大欢喜不提,忙活了一晚的杨秀姐和张婆子,这心也搁到了肚子里。不只为妹子女儿平安产子,更为自此以后,柳儿算是真正在冯家站稳了脚跟,感情礼法,都不如血缘来的牢靠啊。
儿子出生了,冯三爷着小厮们四处报喜,首当其冲将军府。冯老爷子闻言大喜,赏了来人,拊掌笑道,“好好好,小三儿终于也算是有儿子的人了,以后也叫他知道知道老子的不容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孙子小名儿我来起,大名叫亲家林老爷子起去,那厮有学问,定叫他起个能中状元的名儿,至少也得是个探花,哈哈哈,去罢。”
来传话的小厮嘴角一抽,他真想知道,能中状元的名儿叫什么,将来可以留着自家偷着用用,也不必状元那般厉害,中个举人老爷就成了。
一时将军府各房收拾了礼品,先着家人送了过去,等白日里,各房女眷少不得也过去慰问慰问。
李家在京的三房,董氏也着人送了东西来,不管怎么说也是亲戚,此时不巴结何时巴结。在京城接替李三舅的长房大爷和五爷,也都各自着人送了礼来,虽都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