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冯三爷邀请来的‘重要’人物,柳儿手里都是有名单的,一共六个年纪相当的。因都是从军,且出身不一,所以脾气秉性也不一而足。
但有一个共同特点,最小的职务也是个千总。其余校尉之类较多,年纪是个硬伤,若没个好出身,只凭自己本事,升官岂能那般容易。
即便有个好出身,冯三爷这种人,也是个异数。
出身普通人家的,大多贫寒些,又因为打小从军不着家,或者其他各种缘故,亲事就耽误下来。但人本身必定是有才干的无疑。
另有两个,倒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其中叫做孙承祖的,大同人士,祖上也是军功起家,如今虽说败落了,子弟做官的也不少。只因他是旁支,不得借力,家里只有老母并一个妹子,如今也只是个七品的尉官儿。二十三岁,人长得也颇精神。似柳儿这等小女子,一眼就觉着投缘,旁边划了个圈儿,被冯三爷一通嘲笑以貌取人。
柳儿不以为意,瞪了冯紫英一眼,“许男人贪花好色,就不许女人爱俏么!这是什么道理?横竖都是你挑选出来的,想必定然都有可取之处,都差不了的,我不过略看看皮相罢了。”
“贤妻所言甚是,倒是为夫欠妥当了。”冯三爷从善如流,从来不在这种小节上跟柳儿争论,也有尽让的。小巧不言的,哄得媳妇高兴,惠而不费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当初选人的时候,已经考虑过相貌这种他觉着无用的因素在内了。不然偌大个兵马司衙门,一帮子大老爷们,会钻营能干长的对不起父母的,何止少数。太拿不出手的,一律被冯三爷挡在门槛外了。
若真是个不在乎容貌的,不用想都知道,媳妇见了,定然又嘲笑衙门里尽出丑男,感情京城歪瓜裂枣没出去都进了兵马司……柳儿戏谑嘲笑起来,冯三爷自问也是个诙谐的,却也不是对手。
冯三爷心里也不由感叹,幸亏自己长的有个人模样儿,好歹占点儿俏。不然当初闹不好,柳儿死活不乐意嫁给他,又能如何呢?低头看怀里直打挺的虎头,细细瞧了眉眼儿,放了心。如今看着像柳儿多些,手脚下巴像自己,好歹不至于长的太歪就是,一争气也是个美男子,他老子第二……
因着是相亲,冯三爷少不得搞些花活,带着一几个重点关照的俊杰,借着各种名目,在山顶浮云亭所见范围内,拉过去遛一遛。
柳儿老远看见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儿,跟着的人更是恭敬地聆听教诲似的,忍笑几乎忍成内伤。
反倒是姑娘们,毕竟不是小门小户的,那种羞手羞脚拿不出手的小女子,都自在喝酒猜拳做耍,根本没把什么男人当一回事儿。
这哪儿行啊,虽说有真汉子风范,但此时不同往日,柳儿少不得拉桩重点’人物,来着窗前指着某朵小红花,顾左右而言它。别人尚可,最可气的是琥珀,“哎呦,夫人怎的如今眼光变得这般奇怪,连野花也看入了眼。先前儿可是非名种不瞧一眼的,这却是为何?”
小样儿,跟她装糊涂!
柳儿阴沉沉地一笑,道,“野花好啊,野花好,常言道家花没有野花香,妹妹且好生瞧瞧,刚我们家家花带着两朵野花路过,妹子就没闻见香味儿?”
琥珀毕竟是个未嫁的女子,一时羞的脸色通红,一甩帕子,扭身就走,“不跟你说了,嫁了人果然脸皮越发的厚了!”
“哎呦,妹子,到底哪朵好看些,好歹说个观后感呐,不能白看了去呀,脸皮薄不能顶饭吃不是。”柳儿在后头不依不饶,琥珀早吓得一溜烟儿跑掉了,柳儿看得乐得很。
不过显然她低估了女孩子们的脸皮厚度,完了悄悄一问,居然没一个说个准儿话的!
最让人意外的是禄儿,居然羞答答地问柳儿,“那个……穿石青色袍子戴白玉簪的是哪个……”
石青……白玉簪……
柳儿想破了头,也没想出还有这么一位不修边幅的人物。说到底,毕竟是上峰请客,你好歹穿戴要齐整些罢。长衫倒是不犯事,可不戴帽子只戴了根儿簪子的,多少有些随意。武将不比文人们,讲究个放荡不羁文采fēng_liú啥啥的,一个个就差穿着军服过来了,一本正经的很,哪有这等强人戴了根簪子就见人的。
少不得细细问一问,“还有其他特征么,这个恕我实在没有印象了。”
“长的白净斯文的那个……”
白净斯文比较显眼了,除了孙承祖,别人都挨不着边儿。可孙承祖穿的可是一本正经戴着帽子的,也不是什么石青这种透着文气范儿的衣裳。
柳儿蓦然脑中灵光一闪,有些不敢置信地试探着道,“莫非那个一直在帮着我们家那位招呼客人的那位?”
禄儿羞答答地点头。
柳儿无言,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可真是,几十年不动心,一动心就看上个出奇的,神佛恐怕也挡不住了。
果然,那位石青衫子白玉簪的,不是别个,正是李家五爷李家白!
这个可得说清楚了,柳儿低声道,“说起来这人倒也不是外人,正是我们三爷的嫡亲表哥,如今打理着锦记商行的大掌柜。只他如今已经定亲了,虽说没有成亲,可毕竟定准了的事情,再无可为。且那女子,便是贾家的二姑娘贾迎春的,也是个闺秀。如今你这一说,却晚了些。”她下手倒是早,奈何李五爷不给力,看上二木头了,柳儿至今心里遗憾,不免暗恨李家白不争气,早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