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一家子看似体面,但这么大一个府里,多少有体面的管事奴才,都瞪着一双势利眼,一心钻营。
他们一家子,实在就算不得什么了。
县官不如现管,各方面没多少牵扯的柳儿,倒是地位超然,老太太又喜欢,正得势的时候,自然更有体面,说话也更入老太太的耳。
尤其小燕因为她的缘故,进了老太太院里,落在有心人眼里,自然有了点儿想头。
而张嬷嬷,最是个重男轻女的。大孙子张若锦是宝二爷的长随,小孙子是宝二爷的小厮,这都是体面,将来也能混出头去,男人要顶门立户的。
而孙女,喜不喜欢的且不说,早晚是别人家的。而给爷们,尤其宝二爷这样的凤凰蛋当丫头,别看内宅,一旦有点儿什么闪失,她这么些年的老脸也就完了,弄不好连累孙子们。至于姑娘们身边,也就三姑娘是她们这边的,又说不上话儿。
张嬷嬷当年,连自己女孩儿都没叫进府伺候,直接在外嫁人了事。至于不待见三儿一家,甚至三媳妇没生出儿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因此无意中知道三儿媳妇办的事儿,没把她气死,找来一通臭骂不说,立即逼着过来赔礼。别事情没办成,先把人得罪个死,你那点儿茶叶,是金叶子么?这不是去打人脸么!
不过人老成精,也多做了一手打算,出门时,揣了俩金镯子在怀内。若值当,好生说说,孙女进去有人照应事小,搭上关系,对二儿子一家四口,尤其俩孙子,很有益处,这金镯子就很值当了。
柳儿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不过有个门儿清的张干娘,在边上提点着,深入浅出的一说,让她对权势人心的更认得清楚些。本就是个聪明的,细细一揣摩,越发若有所得。
当年她跟袭人同样当大丫鬟的,看着也风光,可这得势和不得势,差的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当初花点子哈巴儿,可捏着宝二爷房里人财物等,一应大权呢。
转眼五月节,老太太看见了个极精巧的粽子香囊,挂在那里,问谁做的,柳儿回:“张嬷嬷的孙女,小喜儿,来找小鸠儿玩,我看她做的香囊精致,要了来,打算给我们这房里做几个挂着呢。刚媚人见了喜欢,说要给宝玉做一样的荷包,叫了麝月来学着做呢。”
老太太看了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其实也不过顺嘴问一句罢了,没曾想倒招了柳儿这么一大篇子来,瞪着柳儿道:“快说实话,少打马虎眼,猴儿崽子大的小东西,糊弄我老人家呢,他们许了你多少好处。”
柳儿倒是不怕,笑眯眯地道:“我倒是想要张奶奶几两金子呢,反正那小喜儿是个极伶俐的,到老太太跟前不定就看上了,反看不上我们,不是可以先得点儿好处么。可她老人家说:‘女孩儿不懂规矩,没的出来丢人现眼的,等几年大了,嫁出去算完,她家得老祖宗的恩典还少么,再求就是不知足了。’老太太您说,我这几两金子,可不连影儿都没见么,把我急的。要不,您老人家行行好,可怜可怜柳儿,要了小喜儿进来,转头我去找张奶奶要金子,没钱了咱就去要,她孙女捏咱手里呢,不怕她不给!回头咱主仆俩个分分,您六我四?”
老太太并身边的婆子已经笑的不行了,指着柳儿不知说什么,柳儿便有些迟疑,很不情愿地,一狠心,“实在不行,您七我三,总行了吧?”
老太太笑得直喊:“打出去打出去,弄不好,晚上又要多吃半碗,给你们太太费米粮了。”
“哎呦,老太太,好歹给柳儿留点儿跑腿儿磨嘴皮子的辛苦钱儿啊,您八我二,不能再少了。打出去了,谁给您老人家要金子去啊。”
满屋子已经笑得不行了,有那有心眼的婆子,脸上虽笑着,心里可不是滋味儿。混了小半辈子,不如个丫头有胆子有算计,更不如个小丫头有体面,哄的老太太高兴,还有不成的事么。这小丫头,真不得小瞧了她去,更不能得罪。
转天小喜儿进来了,老太太看看还行,就留下了,不过给改了个名儿,叫三七,把身边伺候的人乐的不行。可看老太太一本正经的,也不敢笑,憋得慌。
倒是柳儿,推推有些怔愣的新任三七,“愣着作甚,还不谢过老太太先。”见三七磕了头起来,又指着她道:“回去跟你老奶奶说,送十两银子来,我和老太太,三七分了,不许多一分也不许少一分,不然分不均匀要闹矛盾的。若不送的话,她柳儿姐姐,天天不叫她孙女吃饱饭,还打骂人,别忘了晚上回去说啊。”
本来一本正经的老太太,闻言再忍不住,笑指着鸳鸯,“这屋里留不得这丫头了,比她二奶奶还贫嘴,我这腮帮子呦,今儿还酸呢,又来招我笑,禁不住这小猴儿再闹腾了,赶紧撵出去,给我做针线要紧。”
柳儿则笑着拉着三七,出去做事了。心里却松了口气,以后,这种事尽量避免吧,多了招人厌烦,谁知道老太太的三七,是不是敲打自己呢,小心为妙。且这心思费的,赶上做半年绣活了。
三七进来做事,把她娘乐的什么似的,到张干妈跟前很是奉承了一回。至于三七,自然唯柳儿马首是瞻。不过三七手确实巧些,差不多的东西,别人刚上手,她便学个七八,倒是让柳儿有些意外的惊喜,也更愿意指点她。一时跟着柳儿做针线,又是个没多少心机的,伶俐爱笑,倒也颇讨人喜欢。
且柳儿也从三七那里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