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狄没有立刻回军营,而是先去了赤虎山,将自己的剑插在墓碑旁边。
“对不起,华音,我还是下不了手。哪怕我知道,他是害死你的罪魁祸首,当我看到他对你的死如此震恸,我没有办法杀了他。我想,你会谅解我的,对吗?”李秋狄伸手摸着墓碑上的字,目光温柔深情:“与其让他这样安逸死去,不如让他带着愧疚过一生,和我一样,思念着你,是不是更好?”
秦校尉站在李秋狄身后,闻言,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提醒道:“守备,时候不早了,骆都尉还在营中等您。”
李秋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贪恋地望了那座墓碑两眼:“秦校尉,派人暗中把守好这里,不可让人打扰她。”
秦校尉领命:“是,守备。”
李秋狄翻身上马,表情已变得冷寂无比,仿佛方才所有的温柔全是错觉。情已逝,如今,他还剩下什么呢?
回到军营时,骆羿山正靠着栅栏等他。李秋狄一下马,便对他露出笑容。骆羿山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壶酒:“走,干一杯。”
李秋狄微微皱眉:“身为都尉,竟然带头请喝酒,按军令该当如何?”秦校尉在身后笑着附和:“杖责三十,降职一等。”
骆羿山笑了笑:“那正好,你举报我,你来当都尉。”李秋狄接过酒壶:“还是把这个机会给秦校尉吧,我和你一起有难同当。”揽过骆羿山的肩膀,“走,你我找个安静的地方。”
秦校尉拱手:“属下会替都尉守备看好马将军的营帐。”
骆羿山朝李秋狄的胸口一捶:“你教出来的好手下。”却是欣然道,“马奇今天拉了一天肚子,记得给他准备点清淡的饭菜。”
李秋狄笑着摇头,和他一同走出营帐。
山间清风不断吹拂,两人共饮一壶酒,滋味却是全然不同。李秋狄沉默半晌,终是鼓起勇气,对骆羿山坦诚:“华音死了。”
骆羿山早已猜到这个结果,轻轻垂下眼眸,道:“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骗了你。送我手帕那个姑娘,早就不在了。她家里人嫌弃我贫寒,不愿意将她嫁给我。我本来想着从军,建功立业以后回去娶她,没想到,她家里人却逼她出嫁……最后,她在我俩相遇的那个山坡上,自尽了……”话毕,豪饮了一口酒。
同营三载,骆羿山说过无数次,待他有了成就,便回去娶他心爱的那个姑娘。李秋狄没料到,原来那个姑娘早已香消玉殒。他以为自己已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人,没曾想,骆羿山的痛苦远远比他来得更早更深。
骆羿山深深吸了口气:“秋狄,你我真是难兄难弟。有时候我希望南疆和中原一直和平,有时候,我却又希望来一场大战,你我轰轰烈烈地一起上阵杀敌,多好。”
李秋狄淡淡一笑,脑海里却是闪过一个念头,道:“你我何不去夜探季连城的暗营,烧他个痛快,也好让他有所忌惮。”
所谓兄弟便是一拍即合。
两人研究了下地图,那处山谷离军营有一天的马程。于是便决定夜里出发,第二天傍晚可以到,正好天黑,掩人耳目。
只不过这样,马奇恐怕还要再拉一天肚子才行。
秦校尉一听,脚都吓软了。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豁出去:“属下领命。只盼都尉和守备回来,替属下说个情。”
骆羿山拍拍他的肩:“什么责任都一概由我和守备担当,你不必惊慌。”
既然是要进南疆,免不了要改头换面。骆羿山和李秋狄都换上了南疆男子的衣裳,又在嘴周围粘了些胡须,免得被人认出身份。又雇了辆马车,像是寻常做生意的南疆人往回赶一样,朝南疆进发。
此时的闵隽尘,正躺在医馆之中。胸口早已痛得麻木,失血过多令他浑身虚弱得很,他明明能听见声响,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
只听到自己身边有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不断催促:“大夫,他到底怎样了?有没有得救啊?”……“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知不知道我哥是谁?你要是治不好他,我就把你送进牢里。”……“那你倒是快点用上啊,啰啰嗦嗦干什么?”
……好吵的女人,可是,这声音却好像在哪里听过。
闵隽尘好不容易睁开了眼,就看见一个南疆女人坐在床边,正盯着自己。她蒙着面纱,身上穿着南疆女子的衣服,一双眼睛大得出奇,睫毛浓密得像一把扇子,一上一下地扇着。
“你醒了?”那女子的眼睛里迸出一些光彩,很是惊喜的样子。
她说的是中原话,还很流利。闵隽尘微微皱眉,越听越觉得这把声音很熟。再仔细看那双眼睛,猛地便认出来,那天在边境和他胡搅蛮缠的女人,就是她。
“是你……”闵隽尘低声开口,气息有些微弱,“你怎么会在这里?”
季澜得意一笑,这家伙伤成这样,看他这回还能往哪跑。笑嘻嘻道:“你以为有同党帮忙就可以逍遥法外了?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天网恢恢漏不掉。我不过骑着马出门闲晃,竟让我逮到你晕倒在路边,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什么乱七八糟的成语,贻笑大方。闵隽尘白她一眼:“我说过了,我没有偷你的东西。信不信由你。”
季澜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兴致勃勃:“哎,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被人从胸口刺了一剑?是不是和你的同党分赃不均,他对你起了杀心?你一时没防备,所以被刺中了?”
她哪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