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时就绝望了吧。
所有的妖怪都以为鱼骨妖是残次品,是因为没有使用龙骨,才让它们不得不以吃人为生。
她以为只要找到龙骨就可以从这个可怕的命运里摆脱出来,然而真相却是连龙骨妖都同样是以吃人为生的。
这样可怕的生命在那时她就已经不想继续下去,她活着只是为了玉盏,为了嵌在自己身上的那根尾骨。
她跟骨妖之间,也许存在着某种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缘分。
胸口沉沉的,像是堵着喘不上气,桑宁觉得自己再不醒似乎就要这样被憋死,她很努力的睁开眼,顿时正面迎上华助教放大的脸阴云密布着,在黑暗中悬在她上方,正死沉沉地盯着她。
……她好像更不敢呼吸了……
桑宁仰面躺在床上,眼珠子战战兢兢地看看左右——她人已经回到了病房里,屋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灯光透进来。华助教两手撑在她枕边,就这么压迫感十足的在她上方盯着她,也不知盯了多久……
“华,助教……”
在他圈出的这一方小空间里,桑宁连呼吸都困难,脑子里迅速在思考着自己又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
——她是怎么回来的?难道华助教见过骨妖了??
她脑子里还在转着,华助教突然嘁一声,直起身退开,像是等了很久的话还是放弃了,背对着桑宁揉了揉额头。
桑宁小心地坐起来,看一眼旁边空空的病床,有些担心的问:“华助教,牧文心呢?”
“她在隔壁。”华玉盏转回来,脸色依然沉沉的,“你倒还有心情担心别人?”
桑宁立刻又不敢吭声了,等着华助教说下去——
“袭击你的怪物呢?”
桑宁愣了愣,木然的回答着:“走了——大概,不会再来了。”——她说这句话时的声音空空的,胸腔里几乎都要发出回音来。只是努力镇定着,面上漠然一片,华助教应该不会听出什么来……
华玉盏微眯起眼睛慢慢走回床边,抬起她的下巴,冷冽的气息在没有开灯的放家里顿时又压迫包围而来,“——所以你就完全不打算告诉我它的来历?”
桑宁觉得自己应该辩解点什么的,她可以说她自己也不知道——然后从此,对华助教不止是隐瞒,还要欺骗?
她嘴唇动了动却开不了口,她不知道自己在华助教眼里看到的是什么,他似乎知道了什么,只是在等着她自己开口。
他还是没等到桑宁说出实话,慢慢放开她收回自己的手。
下巴上失去了强制的力量,桑宁觉得自己连抬头看他表情的勇气都没有。却听到他低沉下来的声音不知带着叹息还是失望,出奇平静的问:“那怪物是鱼骨妖?”
桑宁听到这一句,脑袋里像是一片白光小小的炸开了,炸得脑袋里短暂空白什么也思考不了。
他知道了。
华玉盏叹口气别开头,其实他想问的还要更确切,他是想问她是不是“那个”鱼骨妖,只是想来想去没有想起“那个”鱼骨妖的名字。
一千多年了,谁还记得那么久的事。何况他从来就没有上心过。可是看桑宁两眼放空手指缠着被单的样子,也知道不用多问了。
“你就什么都不打算告诉我?你在桑园里想起的所谓‘一点点’过去,不是桑家的那些事吗?你是几时想起其他事的?”他的声音轻柔下来,从自己监听桑宁手机时听到的那些和眼前联系起来,也知道那个鱼骨妖大概是真的“走了”,想必桑宁心里也不好受。
桑宁微默,嗫嚅地说:“在下水道被袭击之后,就想起来了……”
想起来多少她不说,华玉盏也不打算问,问了只怕她也不会老实讲。
他只是把声音放得更轻了,生怕吓着她似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一轻柔,桑宁反而没招了,闷闷着,乖驯却又忐忑,低着头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因为……我害怕。”
“——怕?怕什么?”华玉盏像对着一个害怕受到惊吓的小孩子,尽所能的温柔着。半晌之后终于听到桑宁的回答——
“我怕,恢复了以前的记忆,我却还是桑宁。你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