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人来了,四周就不再死寂一片。
山坡上飞过白色的蝴蝶,虫鸣开始此起彼伏,有鸟雀偶尔略过空中——小小的桑宁长大了嘴巴抬头去看,身边的人也微微眯了眼睛抬头把目光放远,漆黑的长发随风微扬,桑宁一转头几乎要被煞到——
小小的心肝儿一阵荡漾,显然这荡漾不该属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于是在这种违和感中,桑宁模糊的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并不是她真实的样子。
耳边又响起那句“魅是会迷惑人的”的警告,可是脑子里太乱,想不起这是谁跟她说的。即便知道眼前的一切都不对,也只是不想去想。
——慢慢总会想明白的,不急在一时。
桑宁就只是定定看着眼前这个人,那么修长的两条长腿,细腰窄臀,头发已经长过了腰,却即使一身现代装扮也没有显得违和。果然美人什么装扮都是美人吧……
他的目光从天空收回来,温温的落在桑宁身上,对于这样小不点儿的桑宁显出格外的温柔和新奇——这样小小的小人,将来就会长成桑宁吗?
他蹲下来,不让自己的身高给桑宁任何压迫感,“你刚刚在跑什么?”
桑宁怔了怔,从刚刚见到这个人的脸,心就安了下来,只记得自己刚刚自己满心里都是慌乱害怕,现在却一扫而空,连原因也不记得。
“我……我在找人……”
骨妖只是笑一笑,对她收到阻碍的记忆默默了然,“如果找不到,以后我来陪你玩好不好?”
桑宁茫然的盯着他,点了点头。随即她又迅速后退了一步,“我该回家吃饭了!”
要忘记她是吃饭吃到一半跑出来的了,家里人该生气了——
她转身往回跑了几步,又停下来,转头看向那个人。他还站在原地,微微笑着,好像那微笑天生就长在他脸上,亘古不变。他也没有拦她,只是轻声说了句:“要记得,我在这儿,你什么都不用怕。”
桑宁不懂他说什么,但心里默默记下了这句话,好像他说了就一定是真的,转身迈开两条小短腿儿继续往回跑。
骨妖远远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目光放得很远,远远的看着这片桑宁心里的世界。
桑宁脑袋里乱哄哄的跑回家,家里的三个人都关切地迎出来,问着她去了哪里,要赶快吃饭——可是桑宁一看到这些没有脸的人围过来就觉得害怕,这里虽然是她被寄养长大的家,却还不如一个陌生人让她安心。
她一扭身跑进了自己屋里关上门,上了床一头扎进被窝里把自己蒙起来。
天色太晚了,天黑的时候是不可以出门的,否则她情愿跑出去找刚刚的那个人,问他愿不愿意一直陪着她。
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屋外有家里人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却丝毫不觉得让人安心,反而越听越莫名的心慌。
她躺着,似乎在枕头底下摸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咯得难受。从里面摸出来,却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刀身上一道血槽里填着红褐色粘稠的液体。她脑子里像是被狠狠敲了一记,恍恍惚惚地握着那把匕首,不自觉的抱在怀里。
——没事的,只要熬到天亮,那个人是不是还会在田埂上等她?
只是心里模模糊糊的不解,为什么在自己家里,却要“熬”呢?
她恍惚着,在以为自己要睡过去了的时候眼睛就感觉到隐隐的光,悄悄探出头来,愕然的发现天已经拂晓了。
夜晚为什么会过去的那么快?难道她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不管它,只要天亮了就好!
桑宁从床上跳下来,正要往外跑,迟疑地看一眼那把被自己抱了一晚上的匕首——她要带着这个吗?可是她怎么能带着这种东西在外面乱跑呢?
她犹豫着,终究只能把匕首塞回枕头底下,打开门就往外跑。
“小宁!你又去哪里?还没吃早饭!”
无视掉身后的声音,像被追赶着,她不停的跑出门。还没跑到村口就远远的看到那个人已经站在村外等她,心里顿时安了下来,脚步也渐渐缓了,小跑着到他面前。
他还是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又跑这么急,不怕再摔了?”
桑宁对他的话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可是一出村子,似乎就不太记得自己为什么跑这么急。
但不管怎么样桑宁看到他在这里都是开心的,已经没有了前一日的谨慎和拘束,她像个孩子对熟悉起来的人毫不避讳地拉起手,带他去跟爷爷常去的山坡,有他在整座山都是热闹的。
他们可以从早晨玩到晚上,这一天似乎变得格外的长,在桑宁几乎要以为天是不是根本就不会黑下来的时候,天色却还是暗了下来。
她迟疑地看着迅速暗下去的天色,天黑了,就该回家了。
“——要我送你回去吗?”他知道她得回去,也不拦着,只是轻声询问。
桑宁忙不迭地点头,为什么明明是要回家,却还不如跟一个陌生人在一起来得安心?
他牵着她的手在田埂上慢慢走,桑宁即使转头也只能看到他腰间垂落的长发,努力抬着头想看他的脸。像是感觉到她的视线,他低下头来,微微笑笑。
“到了。”
桑宁这才发现已经走到了村口,拉着他的那只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终究还是要放开。
骨妖站在村口没有走进去的打算,只是静静看着她一步步往村里蹭,好像每走一步都得硬着头皮。
终于桑宁转头,“你要到我家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