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青年与虞七襄抬头看着眼前恢弘的太玄宫。
宫阙辉煌,光芒耀日,一片片青砖绿瓦上自有一缕缕尊贵气,朝阳映照之间,朝阳的霞光倒映出并不璀璨,但却古朴庄严的颜色。
虞七襄那条辫子直落在背后,她与那匹黄鬃马一同头,远远注视着眼前的太玄宫。
尚且年轻的少女,即便贵为重安王之女,即便是重安三州无数勇武之士眼中的贵女,却仍然因为太玄京的繁盛以及太玄宫的辉煌而觉得惊奇。
虞七襄着眼看去,只觉得这太玄宫中似乎有三十三座天宫,七十二重殿宇,有的金碧辉煌,有的玲珑剔透。
三檐四簇,雕刻处许多瑞兽翱翔,壁砌生光,锁窗耀日精巧至极。
虞七襄本来还在惊叹,旋即忽然沉默下来。
她低着头,想起重安三州,又想起自家的宫阙,想起那座独压北秦的城池。
破败的关卡,苍老的城墙,埋鱼城底的白骨
在加病榻上的父亲,构筑出一片苍凉的景象。
「太玄京紧盛映日,可重安三州守着大伏户,父亲年轻时也曾独坐神关,拦住天堑,阻拦北秦将士。
可时至如重安三州二十四城越发破败,百姓虽然称不上十至九空,许多壮年労力也因此而死。」
「可是太玄京,连同江南、中原繁盛之处,却一派歌舞升平,莫说是这太玄宫,即便是玄都许多寻常建筑,也要比王府来的更繁华。」
十五岁的少女也许只能看到表象,可她如今却皱着眉,身上的黄衣迎风而动,只觉得这样……好像并不公平。
白发青年眼望着太玄宫,道:「无论哪一处国土,无论何等天下,总有人泣血,也总有人载歌载舞,不知天下困苦。
我也独身行走天下许多年,也曾看过天下的紧盛与破败可这天下本身就是不公平的,许多事,其实计较不得。「
虞七襄好像有些想不通,沉默的站在宫前街上。
良久之后,虞七襄突然口中喃喃自语:「也许,坐在高处的都是些昏庸之辈在这些人俯视之下,后来者也只能看到江南形胜,只能看到中原富饶之地,却看不到河中,亦看不到边境。」
「便如我老师临死所言,北阙海原本执掌权柄,可保证一方水土风调雨顺的龙王着魔了、生病了。
他病入膏肓,想要以血肉生灵入约,老师与他有深仇大恨,我这一生也不曾为他做些什么,就想着为他报一报仇。」
虞七襄语气中并无悔过之意:「如今北网龙王已经死了,那一方水士世道,难道变好些了?端坐云端者不管不顾,边境捐躯的捐躯,饿死的饿死.这不是正道。
虞七襄话语简单,也并不引经据典。
可她眼里却自有属于自己的笃定。
白发青年听到虞七襄这般话语,却并不认同。
…
他手指摩擦着腰间的葫芦,道:「身在云端者,并非全然都是瞎子,看不到天下事。
可许多人心中自有自己的执念。
大烛王想要以杀戮平天下,想要让战火烧过每一寸土地,彻彻底底清洗人间一遭,迫使天下乘上他的战车,既圆他胸中之志,又为这天下寻一个出路。」
「和这大伏以内,也不之有壮志雄心之辈,俯视一切的人想要让这世道更乱一些,想要借助灵潮毕功于一役
年老的书生想行壮举,威武的将军们想要在护卫国土的同时,一苍大鬼神.
白发青年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缕金光:「也许他们已经习惯高坐于云端,入目皆是天下大势,自然而然的小瞧了生灵的性命
而这其实
也无可厚非。
即便我百里清风出生于微未之间,即便我只是一介草寇,但眼见诸多大圣参拜于我,我偶尔也如立云端,云雾遮掩下,看不透云雾下方的一切.
白发青年名为百里清风。
天下修士,皆称他为酒客。
他立下道宗,虽是儒士打扮,终日饮酒,实际上却是一位道士,他看似中正,行事却并无什么章法,再加上麾下多为妖魔,这道宗一名,久而久之也就被传为邪道宗。
邪道宗三座山门,最为出名的,大约便是妖族大圣盘踞的烛星山。
虞七襄轻轻呼出口浊气,又看了看这辉煌的太玄宫,似乎并不认同百里清风的话,却也并不反驳,只是询问道:「宗主得修大道自在,又为何想着建道宗,封妖救魔,为这天下打抱不平。
百里清风坐在黄鬃马上,竟豪迈的挥挥手,大笑说道:「凭栏一片风云起、不做天下袖手人!
我前半生游力人间,只觉自己出尘脱俗,可经历了几次灵潮,却眼看看这本应变得越来越好的人间,变得越发晦略。
我已然活了许久,过往两三星斗落胸前,十万峰峦脚底青,踏遍人山河,心中却忽然明白,身在人间,又如何能够冷眼旁观?」
虞七里脸上难得露出些笑意,道:「过往英豪无数,如今尚且存世的,哪怕是七襄见识浅薄,也知道许多。
若天下英豪能着眼于一处,也许很多事就能迎刃而解。」
百里清风并不应答。
虞七襄想了想,自己揺头否定自己:「可惜并无可能。「
旋即她眼中突然多出些兴趣来:「上有仙人俯视人间,下有诸多同样站在云端的人们遮掩天穹,那这太玄京的后辈,想来也都不如前人矣。」
百里清风听到十五岁的虞七襄说出这般老气横秋的话,只是笑了笑,也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