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七襄似乎并不怕死,她轻轻扬着下巴冷笑道:“若让我再选一次,那条为非作歹的老龙,那龙宫中的帮凶,也依然会再死一遭!”
少女语气决然。
这天下有的是她想不通的事,她不明白太玄京中的人们为何视人命如草芥,口口声声大势之下,为何没有那些凡人的活路。
也不明白老师寻不到家人,仓仓皇皇来重安三州时那等绝望。
可既然想不通,又何必去想,对于虞七襄来说,杀了罪魁祸首,给那些死去的人们还一个公道就已然足够了。
西云妨却越发痛苦,不断传来呻吟声。
北阙沐看到虞七襄的神色,心中怒火燃烧,他高高悬浮在玄微太子身后,轻声道:“陆景,既然入了局中就不能再走,大伏数甲子岁月,死在中途的天骄数不胜数,你我之间也有李雨师的因果。”
三条真龙杀意汹汹,而落在地面上的西云妨同样如是。
天地一片阴沉,满含着杀机,沉重的压力如同山岳倒塌一般镇压而来。
然而……
陆景依然站在那菩萨法身之前,他白衣飘动,眉宇中并无担忧之色。
“放心,你总能回家去。”
陆景对虞七襄道:“你只需坐在这菩萨掌中,若是累了就睡上一觉,等到出了太玄京百里以外,我再叫你醒来。”
“陆景你……”北阙沐大喝出声。
可他刚刚开口,陆景却缓缓叹了一口气。
“唉……”
只是缓缓叹气,其中却夹杂八音,七株神火不断燃烧,流转出一道道气浪,轻而易举冲碎了北阙沐的声音。
“龙也好,人也罢,漠视天下太久,总要生出些张狂来。”
陆景紧握着呼风刀,唤雨剑就在他周遭呼啸。
他说话时,神色也并不那般风轻云淡了,反而酝酿出一些怒气。
“我陆景向来奉行中正之道,觉得不偏不倚,持温厚之心就能与人为善。
可我一路走来,有些人仗着身份尊贵想要让我为他所用,我想活得自由些就要杀我。
有些人觉得我手无权柄,就可任意搓揉。
有些人觉得我天赋尚可,却还没有成长起来,觉得身在高处的人们不必敬我。”
“所以我走出陆府之后,杀过神火修士,也杀过神相修士,腰间配了呼风唤雨,手中亦有了执律权柄!
我本以为此时此刻的我,能够避免很多无端的麻烦。
就比如此刻,我孤身前来送虞七襄,我原以为有以前那些事打底,你们不会觉得我是蠢笨送死之人。
可因为太玄宫中有一条天龙在维护所谓的规则,你们就以为我身上的底蕴也起不到作用。”
“所以我在来时的路上,也想了许久,若要人怕……也许我也应当桀骜一些,温厚对人,桀骜对敌,也许才可真正免去诸多麻烦。”
陆景神念涌动,原本横在身前的唤雨剑,却缓缓指向远处玄微太子。
玄微太子身上拳意澎湃,几乎达到了一种极致。
他站在虚空中,无尽的元气落入他的躯体中,化为气血,又浮现在他身后天龙神相上,难以形容的凶戮气魄不断从他身上流淌出来。
而陆景面对这样的威势,唤雨剑却指着玄微太子。
“既然这太玄京中有许多人不怕我,即便此时此地你们还拦在我身前,此事倒也容易。”
他扬起头颅,眼含微笑道:“我今日要送虞七襄离开太玄京,你们谁敢拦我?!”
“天下龙属自以为尊贵,那我就让你们知道……哪怕尔等真龙拦我,我陆景今夜也将斩龙首,断龙足,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放肆了。”
陆景话语至此,玄微太子杀意已然横贯天地。
“如此放肆,那就让我来看看……你是否还能引动天官降神!”
轰隆!
天地一白,玄微太子转瞬间就化作一道白光,那白光好是夺取了天地间的一切颜色。
天地变得漆黑无比,只留玄微太子这一道白光。
白光转瞬间跨越漫长的距离,炽热而霸道的拳意从中爆发出来。
身后天龙神相咆哮,滚滚气血落入他的拳头,他右拳上还有一枚戒指,雕刻着卷积的流水,乃是一等一的宝物。
宝物威能夹杂滚滚气血,又有神相之威沟通元气化作气血。
这一拳,仿佛遮天蔽日。
可怕的武道精神加持于其上,好似带起一片海洋波涛,滚滚而落!
白光中的玄微太子带着沉重的躯体轰然落下。
如此强悍的身躯甚至能够砸穿山岳。
“陆景先生,宫里的那头老龙会拦你的宝……”
虞七襄正惊异于陆景这般张狂直接的话,看到眼前这一幕,连忙出声提醒。
紧接着,她虚弱的声音,就被两道龙啸之音完全吞噬。
敖九疑、北阙沐,一位神火圆满,一尊神火极境也以摆动龙躯,催动周身气血,元神端坐脑中,构筑出神通降世,落于天地。
周边落石纷纷来,又有风波大动,潮水侵袭而来,化作漫天的利刃!
玄微太子、东海敖九疑、北阙沐!
连同那匍匐在地上的西云妨,都喷出一道龙火。
而陆景就站在菩萨法相前,手持呼风刀而立。
虞七襄身上那一枚遥寄星贝还在发着微弱的光。
远在重安三州边境城墙上,司晚渔目光闪烁,眉头紧皱之间,竟然带着深深的担忧。
“七襄……还有陆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