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偏偏愿意递上那一纸奏文,细数龙属作恶之事,这本身就需要莫大的勇气。
哪怕是太玄京百姓都不曾人人读书,可他们却也知其中的不易,也就自发聚集在养鹿街前,想要对住在空山巷小院中的景国公道一声谢。
又因为那些京尹府赤狮的把手,不得入养鹿街,也就只能等候在养鹿街前,看看景国公是否会出行。
陆景院前来的客人,能够躲过京尹府赤狮的目光,自然不是寻常之辈。
这位面色枯黄的平等乡青善头陀,不同于前几次见陆景。
此时此刻他前来陆景小院前,都只是双手随意落下,向院门行礼,又耐心低头等候。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那小院的木门才缓缓打开,魏惊蛰开了门,又侧过身来,做了一个相请的手势。
青善头陀难得咧嘴一笑,向魏惊蛰点头,这才走入院中。
陆景身上还萦绕着一重重气血为散,正手持一个水壶,为青玥养的那些花草浇水。
青善头陀神色不变,可他却能清楚的感知到陆景身上弥漫出来的气血,比起他上一次见到陆景不知强出了几倍。
“这一位景国公身上的武道锋芒都被勾陈、鲲鹏元星惊天的名声遮掩,天下人都太过注目于他的剑道修为、元神修为,却不知景国公武道、元神同修,而他这一身武道气血若与其他天骄同列比较,也足以让他人自惭形秽。”
青善头陀想到这里,也就愈发恼怒起诛恶天王以及明光天王。
此二人走了一遭河中道,不仅丢了性命,也让这陆景距离平等乡越来越远。
“大将军原本有意让陆景任平等乡东王之位,却怪那明光心胸气量太过狭小……”
青善头陀心中这般想着,脸上又挤出几分笑容来。
当他微笑时,他脖颈上那鬼怪刺青也咧嘴一笑。
陆景似有所觉,瞥了一眼青善头陀。
那鬼怪刺青却忽然作惊恐状,似乎在无声的呐喊。
青善头陀额头流下冷汗,又向陆景行礼,致歉道:“青善前来叨扰景国公,也奉大将军之命,向国公道一声歉。
那明光、诛恶一事……”
“看来平等乡中并不平稳。”陆景少年之身随意说话,可听在青善头陀耳中,却真就如一方国公一般威势深重。
青善头陀苦笑一声:“家业大了,难免走出许多岔路来,倒是让国公见笑了。”
“头陀前来,大约并非仅仅只是为了向我道歉。”陆景浇完了花,又仔细擦去花叶上的尘土。
青善头陀收敛了苦笑,正色道:“国公奏文矛头直指太冲龙君,莫说是向来看好国公的补天大将军,便是大天王也十分敬佩。
大将军来信吩咐,让我提醒国公,国公为民请命清算魍魉妖龙可敬可佩,可太冲龙君是八境天龙的位格,便是他身有罪责,仅仅凭借一只奏折,根本奈何他不得。
天下许多规矩,许多律法对于八境天人、人仙而言,实际上并非那般重要。
这些强者渡过雷劫,铸造天府肉身、纯阳元神,他们的性命之重,也许重过成千上万寻常生灵。
灵潮将至的如今,容不得一位八境修行者伤筋动骨。”
青善头陀缓缓开口。
原本蹲在花草前的陆景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站起身来指了指不远处的桌案。
那桌案上竟一封封书信堆积。
“头陀这番话,光是这二三日时间,就有几十上百人与我说了。
其中有与我有几分交情之辈,有季渊之、李慎这般的大儒,也有很多早已看不惯天下龙属作威作福的大臣、将军。
他们写信过来也多提醒我此事,这些信中的话倒是颇为矛盾。
一边字里行间却有几分敬佩,另一边却在提醒我,让我做好太初龙君安然抽身而去的准备,这般才不至于太过失望,甚至让我莫要在冲动而为。”
青善头陀愣了愣,又连忙摇头道:“国公,平等乡与这些人不同。
即便景国公与我平等乡在河中道有些嫌隙,可补天大将军信中有言,国公为人所不为,明知事不成却仍然持心向前,这是人间的大不易,又何来冲动二字?”
“补天大将军又仔细吩咐,让我告之景国公,景国公为民请命,自是金玉一般的人品。
国公不需担心,往后国公渡雷劫,元神化作纯阳,若那老龙胆敢阻拦,平等乡自然会倾力而助。”
陆景不曾谢过平等乡,只是摇头道:“陆景递上那份奏文,并非全然是因为河中道那些白骨、血祭阵法下那些冤魂。
亦有自己的私心,头陀不必多提。”
“至于太冲龙君……”
陆景话语至此,只是微微摇头。
青善头陀并未久留,说完这番话便径自离去了。
魏惊蛰送青善头陀离去,又回了院中,道:“这青善头陀倒是个聪明人,因为有了明光天王与诛恶天王之事,此来递话也恰到好处,不提些非分之请。”
“大约也是因为先生已有了国公的身份。”
陆景回到那桌案前。
那把斩草刀被平放在桌案上。
陆景抚摸着斩草刀,斩草刀看似寻常,过往的春风却不敢近前。
“说来也是可笑。”
陆景盘坐,摇头道:“我此番递上奏折,看这些堆积成山的信件,便知太玄京中绝大多数大人们,其实早已知晓龙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