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悲山却伸出手来拍了拍齐含章的肩膀:“不过……你倒也不必太过紧张。
陆景有绝世的天资不假,据说他又在那章吴道洞山湖上杀了两尊神阙,其中一位甚至是北秦第二神阙,气血参悟三道元相又得了大公孙武道机缘的项鼎……”
齐悲山说到此处。
那齐含章身躯陡然一颤:“伯父,你说陆景杀了两尊神阙?杀了那北秦举鼎仆射?”
齐悲山却并不理会齐含章,只是自顾自转头。
他浑浊的眼神中有神念流动,极为精准的捕捉到此处山谷另外数人。
“河东八大家之一的王家王髯公,东海敖九疑、南海风住壑都在此地。
敖九疑、风住壑各自带来了他们定海的宝物。
再加上我这流泉古琴,总能拦他一拦,磨一磨他剑气之锋。
陆景剑气太盛,气性也盛,如果能令他气性、剑气断去一截,他想要过天上西楼这一关,只怕并不容易。”
齐含章听到齐悲山的话,不由踮起脚尖看向远处的一株桃树。
桃树下,一位面容黝黑,怒目威严的中年人正手持一根铁笔,仔细端详着身前。
“河东八大家之一的王家家主,铁笔王髯公……”
齐含章紧紧凝视着王髯公手中那一根铁笔。
若是放在寻常,齐含章必然会上前请教,持弟子之礼,与他切磋笔墨书法一道。
只是现在,那王髯公身前摆放着一块足有一人高大的石碑。
那石碑上,王髯公以铁笔写下数行文字。
齐含章不过看了一眼,便只觉得心惊肉跳。
“百年帝国,千年世家……
中原之地,河东八大世家底蕴深厚,每一位世家主都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齐含章心中感叹。
继而又昂首抬头,看向头顶上的云雾。
虚空中,似有风雷闪烁,又有暴雨酝酿。
隐约可见,其中有一白一黑两条真龙正若隐若现。
这两条真龙口中,还各自衔着一件宝物。
想来便是那定海的宝物。
“这大伏五方海龙属倒也倒霉,惹上了陆景这么一个大煞星。
西云海龙王乃至太冲龙君都死在陆景手中,西云海龙宫都被陆景屠杀殆尽……
他们的胆魄倒是令人敬佩,竟然还敢前来消磨陆景气魄。”
齐含章心中悄然感叹。
一旁的齐悲山却已经揭开黑布,拿出一张古琴。
这古琴长约四尺,冠角、岳山、承露由极为难得的惊空硬木所制,通体断纹极多,有蛇腹断、牛毛断、流水断、龟背断、梅花断……
令人惊讶的是,每一处断纹中俱都镌刻着一种极为难得的符文。
那些符文便如流水出泉,隐约间发出靡靡之音,清微淡远!
“流泉……”齐含章略有些恍惚。
齐悲山干瘪的手抚摸着琴弦,眼中满是柔情。
“我这一生最大的成就,便是成了流泉的主人。
一品长琴配我,是它的不幸,也是我的幸事。”
齐悲山说到这里,忽然怅然若失:“我与那陆景无冤无仇,却要来此拦他。
我身为人间之人,却因为人间腌臜,要助那天上杀人。
悲山年少时奸邪,行这等之事并无什么可惜的。
只可惜这流泉长琴却要与我一同谋害于陆景这样的真名士!”
齐含章似有所觉,又见到天上云雾中,那条东海的黑龙顿时一声咆哮。
刹那间,天地突变。
一道神通带起元气,化作厚重的乌云,遮住百里虚空。
齐含章转过头,却见那古辰嚣古太子已经走下马车,眼中带着些许快意看向远空。
他没来由想起陆景那一篇斩龙檄文,想起陆景坐下的那几句诗词……
“飞起剑气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太平世界,天地同此凉热……”
那一手纵横恣肆的草书,如若酝酿着盖世的豪情。
哪怕陆景于河中道险些杀了他,齐含章心中仍然极为敬佩陆景。
“陆景确实是真名士。
伯父,你不惧生死,又称陆景为真名士,更不愿这流泉长琴染上奸邪,也全然不在乎齐家存在与否……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走一遭太玄京,又何必以琴声消磨陆景气魄?”
齐含章紧紧凝视着远方乍起的云雾。
又看到那云雾中,一位身着白衣、腰佩刀剑,面如冠玉,俊美无比的少年踏空走来。
他心中升起景仰,不由相劝齐悲山。
齐悲山却盘坐在那山石上,双手平放在长琴上。
“我不在乎世家存在与否,更不怕死。
却不愿让老祖宗失望,他断去双臂双足以保全齐家,我既为齐家子嗣,总要报老祖宗双臂双足的恩德。”
齐悲山抚起琴弦。
须臾之间,虚空中似乎有冰雪消融,又似乎有江河纵横流淌。
这声音温劲松透,其中却好像带着缕缕气象,又好像凝聚出一座星宫。
那星宫中,有流水清泉肆意流淌,有文人雅士饮酒作乐。
清泉流水间,又有如巨壑迎秋,寒江印月。
一切异象皆化作神通,传遍了最悠远的山谷。
而那河东八大世家王家家主王髯公手中铁笔前探。
铁笔刺入眼前的山石。
那巨大的山石立刻化作碎片,继而化作烟尘。
烟尘弥漫虚空,却带着笔墨的香气,照远虚空。
又有敖九疑张口一吐,从中吐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