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中用过早餐,本着小心为上的原则,李泰也并没有于此多作逗留,跟李穆告别之后便在其人仍然充满敬佩的注视目光中快步离开。
离开皇城后李泰暂时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情,索性便转去附近的表哥崔家去拜访一下,顺便打听打听朝中近日来的人事动态,他虽然不在朝中任职,但多了解点也没坏处。
也是李泰赶得正巧,当他来到的时候表哥崔谦正着家奴整理一些礼货准备出门。
“故太师冬祭日又将要到了,既然在京中,总要表示一番。”
崔谦将李泰迎入堂中,指着那些礼货解释道。
李泰闻言后才想起来是有这事,不同于汉人风俗祭祀先人亡灵只要自家族人参加,鲜卑礼俗则是外人也可参加,有时还会伴随一些招魂通灵的仪式。当然外人参不参加也是各凭心意,人走茶凉的人情冷暖也没有什么胡汉之分。
李泰去年还没来得及过年就被撵去了陕北喝风,加上跟贺拔家兄弟俩关系搞得有点僵,自是没有机会参加,只在时候传信家人补上一份厚礼。
因表哥这一提醒,他才恍觉又是一年过去了,贺拔胜音容笑貌又浮现于脑海中,虽然不如当时那么悲痛,但也难免伤感。
“我今恰也无事,便随表兄同往。”
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虽然不喜欢贺拔岳那俩儿子,但却不能无顾贺拔胜的情义,于是便连忙开口说道。
他刚刚拜见过大行台,是没有时间准备礼品的,崔谦索性让家人再准备一份,趁此间隙跟李泰聊了一些时局人事。
崔谦官居都官尚书,主管军事刑讼,故而对时局之中武将的势力涨消了解不少。虽然不会完全披露职事之中的机密要事,但只将大阅前后的奖惩规律稍作总结,也能让李泰感悟颇多。
今年的大阅结束后,关中豪强们被大批提拔安置到中下层武官位置上,倒也不算是什么新闻了,只是将这种趋势表现的更加明显。
除了关中地区之外,陇右河西方面也有越来越多的豪强姓名出现在了台府军事公文之中。这意味着陇边的豪强也在逐步进入霸府视野、接受霸府的统治。
西魏政权内部霸府执政、同时又山头林立,可谓是错综复杂,任何人事的演变、局势的发展都不是独立的事件,会与许多方面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就拿之前瓜州之事来说,表面看来只是申徽带领几十骑,通过话术手段联络地方豪强,成功解决了一个割据一方的势力。但此事之所以能够成功,本质还是在于霸府多年笼络积累的民意基础的一个展现。
像是霸府民意基础薄弱的陕北地区,李泰实力不足过去时,被稽胡追撵的狗一样,只有搞服了刺头,雕阴刘氏等胡部才会相继来附。
陇边这种服从与依附当然也不会是凭空出现的,对此作出最大贡献的,自然是代表霸府镇守陇右的独孤信,同时也意味着独孤信所掌握和能够调动的地域资源越来越多,势力更加的扎实雄厚。
势力越大,音量就越大,在大统十三年侯景公然背叛东魏、打了一个样之前这段时期,应该是独孤信在西魏势力最雄壮、地位最超然的一段时期。
对于老丈人即将到来的这段人生高光时刻,李泰也颇为期待,盼望着自己能在其中分润一些资本,并突然想起来向崔谦问道:“故太师行祭当日,户中女公子应该也会入京吧?”
“理当如此,但具体也是未知。”
崔谦闻言后便随口回了一句,片刻后却品味出些许不寻常,便略显诧异的打量了李泰两眼。
李泰干笑两声掩饰过去,他之前在宇文泰面前要官的时候还自言对他家闺女馋的不得了,眼下倒是不好直接告诉别人自己早已经暗渡陈仓了,起码也得等到官爵到手再说。
崔氏家奴做事也很利索,不多久便将礼货收拾妥当,李泰讨了一份礼单收起来,准备之后再补给表哥家里。他如今家大业大的,倒也不必占人家这点小便宜。
当两人来到贺拔胜故邸时,虽也有几名访客到来,但也绝对谈不上热闹。六镇兵变以后,贺拔家可谓是武川镇当之无愧的首领,声势威望之高冠绝六镇,但今时过境迁,上一辈的风云人物都已经不在,后人们又无一能撑得起门庭,冷清下来也是正常。
邸中负责接待客人的乃是贺拔纬,至于作为贺拔胜嗣子的贺拔经尚未除服、仍然居丧帐中。尽管之前相处有些不愉快,贺拔纬对李泰倒也还算客气,面子上的礼数都能做的周全。
李泰跟贺拔纬倒是没话可说,耐着性子寒暄几句后得知自家妙音娘子两天后便会抵达长安,他便要起身告辞。
可他这里刚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开口告辞,门外便响起一阵人声喧哗,不旋踵便有一名贺拔氏家奴旋风一般疾行入堂,向着贺拔纬耳语一番。
贺拔纬在听完之后,眸光顿时也是一亮,直从席中站起身来阔行几步后才意识到有些不妥,顿足转身对崔谦和李泰抱拳说道:“贵客登门,不暇款待,见谅见谅。”
说完这话后,他也不理两人反应如何,便又转身往堂外阔行而出。
被直接晾在当场的两人当然是有点不自在,尽管李泰都打算走了,这会儿也不由得忿忿道:“表兄,咱们去瞧一瞧是什么贵客?”
崔谦倒是不像李泰这么气盛,但也不可能自跌身份的从侧门行出,于是便站起身来与李泰同往邸中前堂行去。
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