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好的。”
“那他死了,你如何感想?”
这话,齐丑又不好答。
今日初见,他觉得这位新任县尉未免太过直率,好几次问话都不给人余地。但分寸似乎也还捏在这位新任县尉手里,至少还没有裁撤他的意思。
薛白忽然停下脚步。
他们正走在三官庙巷中,老凉、姜亥前后一堵,把齐丑围在中间“放心,有什么话,出了你口,入得我耳,不会有旁人知道。‘
是...都说王县尉能从虞城迁到偃师来,是因为虞城李县令的功劳,王县尉没多大能耐。这两三年来,确也是没能压得住偃师的各种鬼神。”
“说说,都有哪些鬼神?“
洛河从县里穿过,漕船一过,带来的利害就太多。盗贼、商贾、逃犯、漕工,还有外来州县各种权贵,王县尉他死在这些人手里,不奇怪,小人也劝过他,救不了他。“
“为何不奇怪?”
他那人有点不讲理,只说灾民的事,天宝五载冬天,外地的灾民聚到洛阳来,唯独王县尉喊着要开义仓放粮,可他忘了灾民是外地的,义仓粮食却是偃师县百姓的。洛阳县、河南县、含嘉仓都不放他一人要放,哪有人能同意他?“
(全????本????520.???手#打#更#新)
殷亮道:“每有水旱,以义仓出给,无仓之处,就食它州,此为朝廷规定。”
齐丑道:“小人还真知道,这些话县署里哪句没争过。就食它州那是早年规矩了,义仓法之后,谁没纳粮,谁没和乘?‘今日给了他们,来日饿死的就是我们’,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所有人说的。也莫怪我们心狠,和乘这些年,谁家有余粮?全指看义仓。”
薛白问道:“王县尉如何说的。“
齐丑想了一会,想起了王彦暹当时的说法“今日不为灾民挣活路,来日我们受灾谁为我们挣活路?”
他显然还未意识到这话里的深意。
殷亮问道:“当时灾民有多少?“
不少,具体人数小人也不知道。
据我所知,每逢灾民迁徙,必有卖人口,这买卖都有谁在做?
这话问得齐丑一滞,眼珠子回避了一下,道:“偃师只是小县先生到洛阳去问吧。”
因灾害而卖人口,这是历代都要面临的问题,但看朝廷如何处置。
太宗即位之初,天灾连年,山东、关东、关中相继受灾,百姓儿卖女,太宗言“水旱不调,皆为人君失德,朕德之不修,天当责朕”,乃以太府出钱,替百姓赎子女还其父母。
经过高宗、武后两朝诸多时策,人贩奴牙买卖人口的办法已是推陈出新。到了开元年间,朝廷财政疲于赈恤,无奈放任贫下户暂卖子女为“佣力”,以共体时艰。也就是允许以劳役抵债的办法暂时进行人身买卖,若时限内有钱赎身则罢,反之则为奴婢。
渐渐地,卖人口已以诡名之法盛行天下,成了合法交易。
可想而知,若让王彦暹多管闲事,开仓放粮,却要触动多少权益“那些灾民在洛阳卖儿卖女?“
”小人是真不知道。”齐丑道,“自那以后,小人就回避着王县尉。他虽想过要撤换了小人,令长、县丞不答应,他也无可奈何。“
“他如何死的?”
“七月中旬,该是十七日前后,他让仆从到洛宴楼活了酒,应该是喝醉了,当天夜里就畏罪自尽了。“
“还有呢?”
“就这些,小人不甚与他来往。”齐丑道:”说实话,偃师县捕贼之事,不靠他这外来县尉。“
“他平时与谁来往?”
“首阳书院那些人吧。
齐丑低下头回想了一遍,确定自己说的都是些不难打听的消息该不至于如何。
薛白与殷亮对视了一眼,殷亮会意,自会到首阳书院去打听。
oa
问过了王彦暹之事,薛白心沉了些,感到这县尉比预想中难当些与校书郎、太乐丞的清闲是不能比的他安置过家小,整理仪容,换上官袍,带着吴怀实的书信,往县署而去。
衙署位于县城的正中,看着十分庄严,大门紧闭,此时公堂上并无人在。只有八字墙后开看一个小」,有门房正在等看。
见了一身深青色官袍的薛白,那门房快步上前,道:“县尉来了,小人引你进去。”
“多谢,如何称呼?“
“劳县尉贵人相问,小人姓赵,行六。“
“赵六。”
薛白记下,随他沿看青右道往里走,穿过仪门,有一块诫石,上面刻的正是《令长新诫》。
仪门后方则是六曹的所在,分为功、仓、户、兵、法、士。
功曹掌官更考课、选任、祭祀、县学;仓曹公解、仓库、市肆;
户曹掌户籍、计账、赋税;兵曹掌城防、军事、应征;法曹掌律令格式、翰狱定刑、督捕盗贼;士曹掌津梁、舟车、舍宅、百工众艺。
县署之中,县令、县丞、县尉是官,而县曹不轮主事、录事、捉不良帅、仓督、司士佐、博士等等,都是更员。
薛白目光看去,心知自己身为县尉,至少要把兵曹、法曹掌控在手中才有可能在偃师县立足。
依次经过六曹所在,沿看小路穿过一道仪门,第三进院便是中堂与两个花厅。
县尉请。”赵六不敢过去,抬手指向东面的花厅。
“辛苦了。”
薛白走进花厅,里面有个老者正坐在胡凳上看文书,眼晴迷得厉害,乍看之下让人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