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有“空中府邸”之美誉的道府第三号府主级飞舟在升龙府外的归剑湖缓缓降落。
张月鹿望着窗外连绵的阴雨,叹了口气。
在马上就要离职的最后这段时间,她还是决定为南洋做一点实事,将南洋各国都跑了一遍,推动了不少实实在在的事情,签订了不少契约,结果一声通知,让张月鹿马上来升龙府参加道府议事,张月鹿便不得不中断行程,返回升龙府。
这很有可能是张月鹿最后一次参加婆罗洲道府的道府议事。
同行的秘书柯青青已经开始帮张月鹿收拾行李,张月鹿没有动,望向窗外。
天色昏暗,雨雾迷蒙,归剑湖的湖面上白茫茫一片。再加上窗玻璃上也挂满了雨滴,景状显得十分模糊。
这似乎不是一个好兆头,也让张月鹿的心情有些低沉。
张月鹿不是第一天做道士,她当然知道婆罗洲道府的局势并不太平,看似肃清了王、孙余毒之后,形成了新的权力格局,不说铁板一块,也是内外团结,毕竟大多都是全真道之人。
可实际上没有那么简单,东华真人的人和姚家的人已经有了裂痕,不再像过去那样亲密无间,偏偏如今的掌府真人姚恕就是姚家的核心成员,这次突如其来的道府议事便是由姚恕亲自主持。
张月鹿心里很清楚,随着人事调整逐渐深入,有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各种议论都有。很多人希望她一脚踏空,虽不能说是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也是提前退出竞争。
所以,张月鹿并没有因为这是最后一班岗就放松警惕,反而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比如这次议事,她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齐玄素为什么可以不紧不慢地收官?一杯清茶,三言两语之间就定下了后续走向,因为他联合了最大的地头蛇西道门,团结了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可张月鹿偏偏得罪了南洋的地头蛇们,那么很多事情就只能张月鹿独自面对了。
张月鹿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下飞舟,前来迎接的是兰大真人的秘书,同时兼任社稷宫第一辅理,也是张月鹿的老部下,孙永枫。
张月鹿与孙永枫略作客套寒暄,登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孙永枫也跟着上了张月鹿的马车,显然是有事要跟张月鹿汇报。
张月鹿没有阻拦,坐定之后,开门见山:“什么事情?”
孙永枫压低了声音:“张首席,北辰堂和风宪堂都来人了,说是联合办案。”
“办案?办谁的案子?”张月鹿一惊,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
雨更大了,甚至还夹杂着电闪雷鸣,电光将车厢内几人的脸色映得雪白,又转瞬即逝。
车厢外的天好似塌了,大雨如瓢泼,水柱连成水幕,仿佛是水世界——这也就是南洋,中原这会儿可没有这么大的雨。
在低沉的雷声中,孙永枫仍旧在说话,声音不大,可一字一字却要胜过外面的惊雷:“是谢教峰的案子。”
张月鹿皱起眉头:“怎么是他?就算是谢教峰出事了,也该由我们道府处理,怎么会牵涉到北辰堂和风宪堂?”
孙永枫道:“有人直接拿着材料举报到了玉京。”
张月鹿直接问道:“知道是谁吗?”
孙永枫叹了口气,“据说是老谢的情人南宫梦,这个南宫梦也是道士,长袖善舞,人脉很广,据说跟一些真人也能说得上话。”
张月鹿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孙永枫接着说道:“这个南宫梦跟了老谢很多年,一直想要转正,要个名分,老谢就一直拖着不给,于是两人不知怎么闹翻了,南宫梦作为枕边人,掌握了老谢的很多……情况,威胁老谢说要去揭发老谢,老谢也是被逼急了,先一步让人把南宫梦给拿下了。”
张月鹿打断问道:“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孙永枫道:“就在您离开狮子城开始南洋各国之行的第三天。”
张月鹿的脸色有些阴沉,她竟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可是也没办法,一个人的时间有限,精力也有限,她过去忙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去关心属下的私生活,而且一个女上司打听男下属,也不像话。
只是她没想到,竟然有人给她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张月鹿示意孙永枫接着说。
孙永枫道:“这个南宫梦是那种比较擅长钻营的女道士,有几个好友,虽然职位不高,但在玉京人脉很广,与很多高品道士都有往来。”
张月鹿面无表情。
这种女道士从来不会少了,这也是女道士的优势,天知道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女道士,背后会牵扯出什么大人物,说不定就是谁的后宫成员。
“南宫梦留了个心眼,提前写了一份血书,在她被抓的前一天,将这份血书和一些材料交给了她在玉京的一个好友,这个好友又几经周转把血书和材料送到了一位真人的手里,最终由这位真人转交到了风宪堂,惊动了风宪堂,才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孙永枫说完之后,悄然观察着张月鹿的脸色。
张月鹿陷入沉思之中。
谢教峰有问题,那就严查谢教峰,她没什么意见,也不会包庇谢教峰。可她也没有幼稚地认为与自己无关。
什么叫幼稚?认为切割了谢教峰,人家就会放过她;认为人家单纯来查谢教峰,这只是个巧合;认为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一切与自己无关;这就是幼稚。
什么叫醉翁之意不在酒,张月鹿还是知道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