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议事堂一片寂静。
所有人齐齐望向齐玄素。
这话十分尖锐,已经到了刺耳的地步。
在座的人都是久经风浪,哪里还不知道,齐玄素只是一个马前卒,今天这场议事会是一场真正的短兵相交。
李若水没有急于开口说话,不露声色。
不少人认为掌府真人就要大发雷霆了,然后张副堂主和石副府主也要说话。
只是出于大多数人的意料之外,李若水并未如何疾言厉色,反而扬起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笑容:“齐执事提出的这个问题很尖锐,没有给我这个参知真人留情面,但要我说,这绝不是给我难堪,而且提得非常好,不仅是我,在座的诸位,每一位副府主,甚至每一位主事,都必须有直面此类问题的勇气。”
“我作为掌府真人、一府之主、还是参知真人,就不需要监督了吗?当然要监督,不仅要监督,而且要更为严厉的监督。高处的风景更好,担子也更重。职务的提升并不必然带来道德和心境上的提升,相反,地位越高,面对的各种诱惑也就越多,权力越大,越容易犯下大错,危害也就越大。我的权力是道门赋予的,只要是道门的道士,都有资格、有权力监督我,我坦然接受所有人的监督。”
“关于这一点,道门的列位祖师也早有预料,所以在掌府真人之外又特别设立了首席副府主和次席副府主,虽然不与掌府真人平级,但肩负着制衡、监督掌府真人的职责。周副府主、石副府主,我希望你们能履行好道门赋予你们的权力和职责,肩负起道门列位祖师的期望和寄托,甚至你们把我当作对手处处针对都没有问题,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时刻不忘头顶利剑高悬。”
“与此同时,我也希望我们道门能有更多齐主事这种敢于说话、言之有物、不惟上是从的人,做上司的不搞一言堂,同级之间不拉帮结派,不内斗,不拆台,同进同退,同为一体。”
李若水话说完,环视一周。
诸位副府主皆是点头称是。
齐玄素怔了一会儿,缓缓道:“还是掌府真人水平高啊。”
“我没有问题了。”齐玄素又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张月鹿抿着嘴唇,没有作声。
能走到参知真人这一级的,没有谁是善茬,李若水的
棘手程度,绝非普通副府主可比。
就在这时,姚裴开口说话了:“我是万寿重阳宫的辅理,此来帝京是为了齐主事的案子,本不该在其他事情上多言,不过我毕竟是五人小组成员之一,方才李府主又一再强调,要五人小组帮助帝京道府发现错误、指正错误,那我就简单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
“姚辅理请讲。”李若水望向姚裴。
姚裴此时明显在清醒状态,一扫平日里的木讷沉闷,一双秋水长眸中透出几分凌厉:“这次钱香芸叛逃恰恰说明了一件事,我们内部有人在拉帮结派,有人内斗,也有人拆台,我们这边刚要抓人,钱香芸立刻就得到消息逃走,这不是轻飘飘的几句接受监督就能抹过去的。这件事影响之恶劣,不仅使帝京道府之声誉受损,更贻他人攻击道门之口实。金阙已有明确指令,务必彻查到底,如果仅仅是袖手空论,高谈道德,那么我们也没必要来议这个事了吧?”
李若水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坐在姚裴旁边的李长歌挑了下眉头。
“那么姚辅理以为应当如何?”李若水盯着姚裴。
姚裴道:“金阙的命令就是我的看法,找出负有直接责任者,严惩不贷,其余有所牵扯之人,也应各引其咎。”
李若水终于是微微色变,然后问道:“这是姚辅理的意思?还是尊师东华真人的意思?”
姚裴面无表情道:“我们现在是谈公事,没有什么师父徒弟,只有首席参知真人、紫微堂掌堂真人。这也不是某一个人的意见,而是金阙的决议。李府主贵为参知真人,应该十分清楚才是。”
李长歌终于开口道:“彻查到底与李府主说的并不冲突,正是因为有人内斗拆台,所以李府主才要提倡不要内斗拆台,我们今天议事,当然要就事论事,却不能只是就事论事。严查钱香芸叛逃内幕,只是其一。以此事为契机,整肃帝京道府上下,则是其二。两者并不矛盾,又何必争执呢?”
李长歌说话时,语气温和,既不高亢,也不低沉,更没有半点李家人惯有的阴阳怪气。
姚裴低垂了眼帘:“既然
就事论事,那么关于如何彻查钱香芸叛逃一事,不知李道兄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不过是一点浅薄拙见罢了,抛砖引玉。”李长歌微微一笑,“这个案子并不复杂,高明隐身上牵涉了干系,所以被人杀人灭口,谁得益最大,谁就是钱香芸的背后之人。那么谁得益最大呢?据我所查,在高明隐背后还有一个叫温翁的人,此人是辽王的长史。”
张月鹿有些惊讶了:“李道兄是怀疑辽王在幕后指使?”
她并非惊讶这个推论,正如李长歌所说,这并不复杂,她惊讶的是李长歌就这么把事情扯到了辽王身上。因为李家和辽王是盟友关系,此时扯上辽王,岂不是出卖辽王?无论怎么看,李长歌都不是这种没脑子的人,其中必定有什么深意。
果不其然,李长歌接着说道:“我没有这样说,凡事都要讲证据,辽王的长史不代表辽王本人,就算我们真要怀疑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