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天?什么是人?
少忘尘沉思着沈燕蓉的问题,天道、人、天、乾坤、阴阳这等词他常常听到,可也从未认真的去想一想,什么是天,什么是人。
沈燕蓉只看着少忘尘沉思,也没有过早的打扰。
许久之后,少忘尘才抱拳一喏,道:“请沈姑娘指点。”
沈燕蓉眼神之中犹有赞许之色。不耻下问,是对道的肯定。能不耻下问,是心思干净的表现。
她也不答,只微微运气,做着与少忘尘方才一般的动作。少忘尘起初还有些不解,可几息之后,他便惊异得无以复加,沈燕蓉居然在运天道法!
天道法是他认为远高于《紫府仙雷太上诀》与《论剑诀》之流的上上等功法,甚至方才还认为,这天道法根本无法普及,没有巫师的角度,对于灵气与自然的深刻领悟,根本无法领悟天道法的真谛,也就无法修炼出天道法来!可是沈燕蓉才看了一遍,居然能够如已经修炼许久的样子,一点一点施展开来,竟是半点也不显得突兀。甚至少忘尘觉得,沈燕蓉所施展的,比起自己还要高出几分,当真就有一种缥缈自然的气韵在其中,好似云归山林,泉出高峰,江河奔海,万物生长一般,仿佛自该如此,这本身就是一种大道。
沈燕蓉所演练的天道法,到底是与少忘尘有些不同的。少忘尘自认不如沈燕蓉,可是他也不是泛泛之辈,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这就回归于沈燕蓉问他的那个问题,什么是天?什么是人?
少忘尘一直认为,天道法、天道法,就该修的是天下自然,就该遵循自然的规律,风行风速,水流水痕。可是他忘记了,他自己也是这天道之中的一环,就和花草树木一样,本身就是改变自然的一部分。他行走之间能够改变风的走向,路过花草能够带动花粉的传播,涉足过水,水就会沾染在他的身上,流淌入海的水便少了那么几滴。
所以,不该将天道认为是天地,而是自己存活在天地之间,自身与自然共同形成一个只属于自己的规律。
也正因如此,每个人才有每个人独有的思维,独有的样貌,独有的关系,独有的命运。否则人人自然,也便人人相同,人人相同,又如何存异?没有差异,又如何能够博采众长,发展未来?
若说天是自然,人便是自己,完完全全独立的自己,与别人无关,与父母无关。父母可生下他却不能改变他的思维和命运,这就是证明。
人人自私,不是什么贬义词。人本身就自私。自己吃得再多,也不可能让久饿之人有饱腹感。自己穿得再多,也不能让久冻之人有温暖。唯有通过赠与、交易等方式,才能够使得别人不饿,别人不冷。可这也仅仅是手段,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也是自私的个体与自私的个体之间的碰撞。人,还是自私的。
一点想通,少忘尘自然也就明白沈燕蓉口中的“大局有余,细节不足”的意思。他修炼天道法素来以自然为尊,却往往会忽略自身的所取所求。这就如同一个人饿了,眼前只有米饭,他只能吃米饭,以及他去酒楼点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区别。前者是外物决定自身,而后者是自身决定外物。虽同样达到了果腹的目的,但心境却是截然不同的。
看着沈燕蓉演练着她所认为的天道法,少忘尘不知不觉也跟着练了起来。起初还要看沈燕蓉几眼,才能跟上思维,后来便能够达到与沈燕蓉所思所想的一致,这种一致,就如同有莫名的默契一般,令人十分畅快,甚至身心喜悦。
数十个呼吸之后,两人同时吐纳浊气,收功靖元。
少忘尘忙对沈燕蓉行了一礼:“多谢沈姑娘指点,沈姑娘堪为我师!”
沈燕蓉淡然道:“你的师尊何其多也,何况这本相当于切磋。我得了你的功法,也指点了你一条明路,算是两不相欠而已。”
“话虽如此,这却能够让我少走不少歧路。道谢两字虽是表面功夫,却也的确是我真实的心意。”少忘尘诚恳道。
若说之前他还在为自己轻易答应沈燕蓉演练天道法而耿耿于怀的话,那么此刻他唯有庆幸,自己没有那么理智一口回绝。
天道法固然好,可自然也要比别的功法要难练许多,他固然是沾了巫师的光,能够一路扶摇直上,但他明白,若是自己没想明白,这天道法也将是暴露自己的一大暗手。
他之所以一直以自然为尊,谁道不是因为这巫师的身份?巫师对于自然的崇敬远远高于人本身,甚至高于天道,也正因如此,巫师才有“至高无上”的自我领悟。而修真者却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观念,无论是何门何派,便是正统道门佛门,也免不了一个“我”字,更别说妖魔鬼怪了。他本意是想用天道法来遮掩自己巫师的身份,虽说天道法是巫师所创,可却也是正儿八经的道法修炼方式,能够免去自己的嫌疑。而若是有疑心之人,却难保不能从此中猜忌他的身份。
他吐出一口浊气,这庆幸不是假的。
沈燕蓉没有再推却少忘尘的谢意,只是有些沉吟。
少忘尘觉得,沈燕蓉仿佛是有话要说。
他心中却自有无数疑问,既然如今连自己的天道法也暴露人前,他倒是豁达了不少,开口问道:“之前与沈姑娘‘切磋’,我们两人还算是势均力敌,可如今,我已经远非沈姑娘的对手。沈姑娘的功法恐怕还在我之上吧?”
“你想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