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虞长离,看起来早已经非是当初的模样。
他的身躯又高大了些,面容也越发的棱角分明,就好似一个张开了的少年。额前的碎发却有了几缕银丝,平白给他添了几许老沉与肃穆。
而他此时的修为,竟是一举突破到了金丹障服,与少忘尘一样。
“你来了。”
虞长离看向少忘尘,眼神里全数淡漠与冷静,好似古井无波,好似内湖之奇。
他的声音也变得粗了些,沉了些,语速也缓了,语气也淡了,就好似一个人没有了激情澎湃,只是静静的,静静的。
少忘尘诧异于虞长离的这些变化,可却明白虞长离的这些变化,而越是明白,心口的位置越是一疼,疼的令人窒息。
距离上一次来魔戮山,是有多久呢?仿佛也不过一个月前,那是为了策划魔族与聊城的那一战。而如今,同样的战役,同样的身份,曾经的人,却恍若路人。
少忘尘微微噙着笑意,努力不让自己变得太过惊讶,只笑着说:“想不到你的修为在此地也能突破地如此之快。”
“无欲无求,反而福至心灵。”虞长离拂袖设案,陈列水酒,为少忘尘斟了一杯。“请。”
少忘尘入座,与虞长离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也变了,就好似目中再无从前的回忆那般。
“我本想来带你走的。”少忘尘抿了一口酒,说道:“在不久之后,我就要离开北隅了。”
“嗯?”虞长离的眼神终于稍有一变,有些诧异:“不会来了吗?”
“不知道,但也许不会了。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时间非常的紧迫,好似有什么人在我身后鞭笞着我,不容我有一步懈怠。”少忘尘将剩余的酒一口饮尽,说道。
“不会来也好,此地多无奈。”虞长离举起酒杯来,说。
少忘尘便与虞长离碰杯敬盏,浅乎笑了起来:“说的也是,只是无奈也好,多少是有遗憾的。”
“人生本就是有了缺憾,才有前行的动力。”
“你呢?此次相见,你竟是变得这样多了……”
虞长离将酒杯放下,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尝试了你说的方法来接触千煞魔纹,事实上我做到了。这个过程就好似披荆斩棘,当把一切羁绊全部斩除了,眼前便唯有白茫茫的一片,无所畏惧,无所在意。也许这就是你所言的无欲无求,不争不抢,我做到了。”
“但你……”少忘尘蹙眉。
“是啊,但我……”虞长离浅浅一笑:“但我也不再是从前的虞长离了,是吗?”
“我现在相信一句话,那就是,人总是会变,不止是我,你也变了不少。”虞长离说。
少忘尘沉默了,他承认虞长离的这番话。
又兴许,若是虞长离在魔戮山之外能修炼到如此境界,少忘尘会为他欢喜,而现在,少忘尘更多的唯有遗憾与感怀。
“听闻你让虞城覆灭了?”虞长离问道。
少忘尘闻言一怔,终究是点了点头:“是,虞天弓不配做虞城之主,如今是你的母亲执掌城池,已经更名为乐城。”
“我大哥的疯魔也治好了?”
“嗯,与楚姑娘一道生活,你的母亲也逐渐接受了楚姑娘,让她住在乐城里。”
“虞天弓呢?九殒回来说,在封山一会之时,他又来刁难你了,你还好吗?”
少忘尘抿嘴一笑:“针对我倒是不妨,他没这个本事。只不过本想为你讨个公道,却屡屡让他逃离,多少有些对不住你。”
“你不必如此。你劝我放下对他的恨,对他的期待,这恨你便不该接手。”虞长离说道:“而且话说回来,他毕竟是我父亲,血肉至亲。”
“血肉至亲?”少忘尘嘲讽了一声,道:“你可知,他取了你大哥、你叔叔,以及你的亲眷身上的血脉,只为了成就自己的修为吗?”
虞长离淡漠道:“是,我知道。”
“那你可知道,他下一个要动手的对象就是你?”
“是,我知道。”虞长离说道:“若是他来讨,我便给他。”
“你……”少忘尘深深地看着虞长离,竟是一时语塞。
他看到了虞长离对于虞长离宛若陌路人一般的冷漠,他曾经想看到虞长离这般,可如今虞长离真的做到了,他却觉得无比的心疼。
他蓦地想起了自己在封山之时,与少挽歌一道放火烧了整个封山的那个情景,从前他从不认为那是一件好事,那没有任何意义,无法带来任何用处。可如今却是无比的怀念。
他那时的欢畅,让他明白,人,纵然时间再宝贵,也要分出一部分来浪费,那是情绪的宣泄,那时一个人真正生活质量的体现,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被安排好戏份的木偶。
“你也放下吧。”虞长离说。
“抱歉,我不会放下的,纵然是你已经放下了。”少忘尘摇了摇头:“人做了恶事,总要有些报应,总要有人来评判好恶,否则这个人与不存在没有什么两样。你的不公总要有人来讨……”
他抬头看向虞长离:“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我不会亲自动手,但我会助那些恨虞天弓的人一臂之力。”
虞长离微微一笑,不语。
“你还要呆在魔戮山吗?”少忘尘问。
“并没有特别想离开的情绪,此地很好,墨白也很好。魔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族群,只是与人不同罢了。”虞长离说。
“那好吧……”一时无言,少忘尘再不知道要说什么,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