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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 病

还是住在密山的时候,大约四、五岁,我就得了一种病:逢年过节就头疼;疼一阵子之后,就开始呕吐,吐了之后,头痛就会减轻一些。那个时候,有一种“神药”,是蓝色玻璃瓶装的一种药水,犯病时,喝上一瓶,病就见轻。搬到永安、黑台之后,再也买不到这种药了。

寒假。耿发他妈来我家串门。闲谈之间,她提到西街药铺来了一个针灸先生,听说能治百病。

早饭后,妈妈和姐姐领着我来到西街药铺。屋里已经有四、五个人等着看病扎针。我们也找个地方呆在那里。

轮到我去看病的时候,那位先生对我上下打量一阵子,然后,让我伸出舌头,看了之后,问,“这孩子怎么啦?”妈妈把我的病情详细地叙述一遍。那位先生沉思一下,漫不经心地从他的白布袋子里拿出一根和奶奶纳鞋底使用的锥子一般的灰白色发亮的大针。吓得我心里突突突跳个不停。先生对我说,“转过身去!”他捏了捏我的后脖颈子,然后,把那根针扎到我的脖子后面颈椎与胸椎之间。我的感觉:不疼;后脑勺发胀;心在肚子里滚动;嗓子眼堵得厉害。呆了一会儿,先生把针从我的脖子上拔了下来,轻轻地在我的背上推了一把,说,“到后院去!快去吐吧!”

我急匆匆蹿到后院,没等站稳就迫不及待地呕吐起来,呛得我鼻子发酸,两眼淌出泪水。姐姐不断地拍打我的后背,早晨吃的那点饭菜几乎全部吐光。在后院,气喘匀了,姐姐把我领回来。先生:“都吐净了、”姐姐:“啊!”先生又看看我,说,“行了。”之后,那个先生又开始给另外一个人去看病。妈妈有些茫然,焦急地问道,“行了?就扎一针就行了?”先生只顾给另外一个人号脉,看也没看我们一眼,说了两个字,“走吧。”妈妈把看病的钱放到旁边的桌子上,领着我和姐姐出门回家。

两个礼拜之后,赵组长家。菜园子南头的李大脑袋说,“河南三梭通一个女人看病、治病可灵验了。”“是大夫还是跳大神儿的?”李大脑袋:“说是大夫吧,不会号脉,说是大神儿吧,还给人配药吃。”“一副药要多少钱?”“不要钱。她给你出药方,自己到野外采去。”“谁家把病治好了?”李大脑袋:“有啊!铁道南老商家儿媳妇儿不生孩子,吃了她配的药,听说怀上了。”耿发他妈:“真的,我也听说了。”赵大娘:“这两天我的心口疼病又犯了,若不咱们也去看看?”她看着赵组长,等着他回答。赵组长:“反正也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去就去吧。”

回家我把这个事告诉了妈妈。妈妈说,去三梭通挺远的,能走得动吗?我说赵组长套车去。妈妈同意我跟他们一起去。其实,我是想借机到河南去玩一玩。

早晨,晴空万里,没有风,天气还是很寒冷。土改时赵大娘家分到一头牛,秋天卖了粮,让阎木匠给打了一辆花轱辘车。赵福从牛圈里牵出牛,赵组长套上车;赵大娘围上棉被坐在车中间;还有老田大婶、耿发他妈、魏皮匠的老婆跟着凑热闹,唧唧嘎嘎挤得满满的一车。牛车咣咣当当向南进发,过了铁道,一马平川,皑皑白雪覆盖大地,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辉。车轱辘下发出胡琴调弦时的吱吱嘎嘎的奇妙响声,这是在北国积雪的冬天所特有的现象。赵福家的大黄狗、魏皮匠家的大灰狗奔跑在车前车后,互相追逐。

大约十点钟左右,牛车来到大河北岸。除了赵大娘,大家都下了车。

河面上像镜子似的,又光又亮。冰上有三、四个人用冰镩穿冰窟窿。我问:“他们干什么呢?”赵福:“打渔吧。”我们走到他们近前,冰窟窿已经穿透。河水冒着蒸汽翻滚着漾了出来。在翻滚的河水里出现了一只哈什蚂,我和赵福都兴奋的喊叫起来,“哈什蚂!哈什蚂!”紧接着,哈什蚂一只又一只地蹦到冰面上,一会儿功夫,冰窟窿周围就布满了黑压压的哈什蚂。穿冰窟窿的人,迅速地把蹦出来的哈什蚂捡进麻袋里。过了一会儿,没有哈什蚂从河里蹦出了,那几个人拿起长木把搅捞子伸到水里搅和,拽上来的时候,网兜里盛满了哈什蚂。

赵组长:“别看了!快走!”牛车向大河南岸走去。我和赵福边走边打“划哧溜”(助跑后,双脚同时在冰面上滑行),很快到了岸上。这时,赵福家的大黄狗在北岸汪汪汪的吠个不停,大灰狗也间断地叫着。我问:“这两条狗怎么啦?咋不过来呢?”赵组长:“狗不敢走冰。你们俩去把它们拽过来吧。”我和赵福回到北岸,聪明的大黄狗一下子躺到冰面上,我和赵福连推带拽,把它弄到了南岸;大灰狗不知道躺下,我俩把它撵上冰面,它自然地倒了下去。我们俩总算是把它弄过了河。

过了河,往东走了一段路,在一片片芦苇后面,露出了草房的房盖。赵组长说三梭通到了。

会看病的女人家住在村西头靠河边、两间草房,几根长木杆儿横在草房四周,也许能起到院墙的作用。窗前放一个大缸,缸上扣一个草编的、人字形圆盖子。门窗没有玻璃,糊的窗户纸。

进了屋,黑咕隆咚,我把眼睛使劲地睁大,还是啥也看不见。过了一会儿,终于看清了:那个会看病的女人坐在炕中间、靠窗户的地方。她长着一头黢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苍白的面孔,像是抹了豆油一般光亮;两片薄薄的红嘴唇,快速地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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