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接着给王锡兰伤口抹药的疏影,耳闻王锡兰话音中再无半分痛楚,相反似还有两分得意,于是她再次抬眸,恰好瞥见王锡兰刚刚扬起还未来得及落回的嘴角。
意识到王锡兰刚才的叫痛多半是装出来的,疏影脑中念头一转,不过刚一转,又立马转回,心想自己确实也是这么个样,因此,她面上十分坦然地应道:“想你有没有寻着我们家小姐!”
虽然想他当然不只因为这一件事……
闻言,王锡兰脸温蓦地一降,一对眼珠死死盯着疏影,就要喷出火来。
已经上药完毕的疏影见他此状,知他生气,不想面对着他,遂而起身,走到间壁,拿来一卷白绫,无声地来到床头,站在王锡兰的背后,准备给他缠裹伤口,可是一只手才抬起,就被一只大手握住,那只大手用力一拽,于是她再次跌坐到王锡兰身前的床铺上。
“这一个月里,你就单只想着你们家小姐?”说着,王锡兰的手上不自觉加了力气。
疏影忍痛皱眉,并没打算应话。
王锡兰禁不住心头起火,握着疏影柔荑的一只手有意使力捏了捏。
这回吃不住,疏影呼痛,手上挣扎:“好痛,你放开我的手!”
“不放,除非你老实回答我!”王锡兰口上说是这么说,不过借着说话的时机,手上还是微微撤了些力道。
见王锡兰似是不准备罢休了,疏影心头好容易因为无意间撞倒王锡兰,致使他伤口迸裂而积攒起来的歉疚,于瞬间散个精光,眸色一冷:“有公主,有枝儿姐姐,汀儿姐姐。春儿姐姐,云儿姐姐,还有暂时不在轩里的喜儿姐姐,还有那些个我不知晓名姓的姐啊妹的,有这么些人一天到晚想着你,你还嫌不够么?”
“你这是什么口气?”王锡兰不惕疏影一口气冒出这么长一句话,且其中的火药味毫不含蓄,他就知道她将将那副乖顺的样子不过是昙花一现,短暂得狠。
“你不是让我老实回答你么?”疏影斜目,迎上王锡兰的视线。
“你——”王锡兰气得胳膊朝胸前一扯。疏影一下子扑了上来,两只手差些撑到他的伤口上,可他顾不了那许多。声音低而沉,“若让公主夫人晓得我好容易才要愈合的伤口今日在这九畹轩里迸裂了,你知道……她会怎么做么?你以为到时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简简单单地、轻轻松松地给我上点儿药,就可以没事儿了?”
闻此。疏影脸上不露半点畏色:“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不小心造成的,跟轩里其他人无关,这个罪责自然由我一人来承担!”
疏影虽然不喜王锡兰同几个美婢胡闹,但拉人下水的事她不会,何况枝儿几个平日里待她也还不算薄!
“呵。看不出,你还有点胆色呢!”王锡兰瞅着疏影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有点儿拿她没办法。无力地摇摇头,放开了她的手,冷冷地命道,“接着包扎!”
疏影揉揉又麻又僵的手腕,重新从床铺上捡起绫带。单膝跪坐在王锡兰的背后,两手持绫。在他的胸前一道一道地缠绕起来。
包扎完毕后,疏影低头不言地将杂乱的一应物事收拾齐整,然后端起水盆,出了书房。
倾完水盆,她没有立刻回去书房,而是一路小跑至自己的房间,关起门,倚在门背上,任忍了许多时的眼泪在脸上肆意而流,嘴里呜呜咽咽,泣不成声:“小姐——,你在哪里?疏影真的好想你啊!”
此刻疏影内心的矛盾与纠结、痛苦与呐喊,远在龙州城的李眠儿是无法感知的,也无法听得,不过,疏影眼下的处境,她并非一无所知。
因为穆蕊娘在信中特意提及了疏影的近况,虽说疏影一人被王锡兰收在九畹轩里,为了隐人耳目,王锡兰还悄悄移走了室内的一个丫环,从外人看来轩内服侍的仍是五个丫环,不过毕烛信可不是不相干的人,疏影是他至疼的闺女,他自然是要花百分百的心思来关注她的情况的。
眼看过不了两月,疏影便要及笄,该到议亲的年纪,毕烛信和翠灵免不了都有些暗暗着急,所以,蕊娘就在信中将疏影的事告知女儿,希望女儿能出面催成这件事,让疏影总留在太傅府里做个丫环,到底不是个事儿!
若王锡兰一直不愿采取动作,依烛信的意思,他预备着手给疏影张罗一门亲事,把她远嫁了,这样也少些是非。
李眠儿将信袖入袖中,一时半会儿她还舍不得毁掉信,因为里面有娘亲的字迹,每次收到信,她都要揣上三两天之后才依依不舍的烧毁。
踱到方案前,李眠儿低头盯着案上的砚台,心头不禁纳罕:这都半年下来了,王锡兰竟还搁着疏影没动么?难道疏影至今还给他做丫环不成?要不要……给王锡兰捎封信过去,请他尽快收疏影入房?
可是,当初王锡兰明确表示过,如果让他接收下疏影,前提便是自己不再插手疏影的事,如今,自己要先食言么?
再者,疏影并非自己的附属,她之前就有点抗拒王锡兰,王锡兰一直拖着,会不会是因为疏影那里不乐意?
李眠儿伸手抽出一张浆纸,不过抽至一半,她又给送回去。
信,还是不写罢,王锡兰那里,她应该信任的!与其着急这两月,不如再等个两月,待疏影及笄后,看王锡兰如何打算再说!
如果到时,王锡兰仍然不做一个令她满意的举动的话,那就要请周昱昭出马了。
想及周昱昭,李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