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室外,沈洛云沉步款款往宴厅走去。
夜风拂面,她一身红衫。如瀑青丝垂下落在身上,像是缀满星辰的缎子,宫灯一照就像九天银河一般夺目。
发端上淡笼的合欢香气蔓在她身旁,就像是那初夏时节的夜晚从花丛中步出的人。
原本描高的眉落稍稍模抹淡了去,用黛色的眉描化成远山眉,那眉头只有浅浅的印记,整个人看上去温婉柔魅。今日她的面妆红脂本就略微浓显一些,但因为宫宴朱唇只是淡粉柔色,然此时她微微抿起的菱唇确是娇红浓魅。似娇艳欲滴的红莲。
此时的沈洛云,与当日初到西朝献艺之时相比,更添了一抹娆美。宴宫外的廊子上缀满了宫灯,风一吹似星光摇曳落到尘世,她身影款款,似穿过这一帘斑斓挥翅渺飞的红蝶。一路上候着的宫婢与内侍见到她,竟不自觉的纷纷垂颐,这般容貌气息,不似人间寻人。
方才在偏室中无论是宫婢们备好的还是衾妃随后后叫人送来的舞衫,都不得她心意。这兰辛尔相邀较舞本就已经打乱了她原有的打算。眼下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稍后该做何舞,饶是眼前的舞衫华丽耀目她也择不出合意的来。沈洛云细细翻着,那些个宫婢都已经快急的跺脚。衾妃那边已经遣了人过来催促,可沈洛云却连衣衫都没选出。
正在那些宫婢有些无措之时,沈洛云在那一排挂着的舞衫最末端瞥到一披幽红。
她走过去执起,却发现这红色不似艳红,而是透着一丝神异的幽色。
沈洛云取出发现在那是一袭迷离繁花丝锦罗裳,那罗裳上下都用红金色的绣线绣着她从未见过的花卉。
那花卉红艳妖娆,细长的花芯如同水纹一般疏疏立于中间,而花瓣则像是细柔却富有生命的丝线环绕在侧,那花形缥缈如烟。又像是破晓的霞光。
沈洛云莫名的被吸引了,那花型虽娆魅,可却偷着一丝清冷之气。不似玫瑰,也不似榴花。
它就好像沉寂在这世间数千年,冷眼的望着朝朝暮暮与这红尘的生死离别。
她执起那件红衫,痴痴看着,一个候在一旁年纪稍大的宫婢见状面色微微一凛。
这件衣服是谁放到这的......
“夫人…这件衣衫,是旧衣了,许是哪个婢子粗心,放错了地方。”那宫婢躬身上前言说,一面说一面准备将那花丝锦罗裳取回。
“旧的?可我瞧着却不像是。”沈洛云顿了顿,那罗裳的领襟处依是平整挺立,并不似这宫婢所说是旧衣。
“…..夫人,这件衣衫原是宫内一个舞姬的物件….”那宫婢畏首畏尾欲言又止。
“这舞衫不都是舞姬所穿么。”沈洛云蹙眉。至于新旧她倒没那么在意。
“可这件…夫人不能穿啊….”那宫婢深吸一口气,咬咬牙道。
“何故?”沈洛云示意那宫婢继续说。
“夫人….这衣衫上的花卉是曼珠沙华,夫人细看这花卉并无叶落承托,独有花枝。”那宫婢再道。
她这般一说,沈洛云倒发现了,这红蔓之花确实是只有花未见叶。
“曼珠沙华?”沈洛云从未听过这花卉之名。
“草莫见花,花莫见草。在奴婢的故乡,此花寓着花开叶落,叶绽花萎,隔岸相望生死所爱,永生永世不得相见。所以,也称之为彼岸之花。”那宫婢言说到此面上竟露出悲色。
“彼岸花?”沈洛云从未见听过此花。
那宫婢见沈洛云依还是对那件罗裳抱有意向,便低着声言说道。
“夫人有所不知,关于此花有个传闻,相传人死后到了黄泉,那黄泉路上则是盛开着大片大片的彼岸花,所以,它也叫接引花。引领亡魂上路直至奈何桥旁喝下忘川水。在奴婢的故乡,此花也被视为不祥之花。”
这件罗裳不是内宫之物,它本是过去一个舞姬所物。
当年这个舞姬倾心于某个权位至高之人,可最终因为身份的悬殊而不得圆满。
那舞姬日夜等盼,最终得闻那人已另娶他人。这个舞姬用了一夜将这件舞衫上绣满了彼岸花,准备待有朝一日还能穿上给心爱之人献舞聊表相思,可不料想,她所爱之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最后她也没有将这最后一舞献给他,而是郁郁而终。今日衾妃忽然交代,准备一些好的舞衫,或是哪个粗心的婢子将这衣衫混淆入来了。也或许,是冥冥之中有所定数。
“这样是不详之花。”沈洛云轻轻抚上,心中竟觉得凄凉。隔岸相望,永生永世。
“此花过去在奴婢的故乡最是多了,奴婢小时候就听闻祖母说道,此花是由两个相爱之人化形而成,那两人一个叫曼珠,一个叫沙华,这两人是一对极为相爱的爱侣,可最终不可厮守,最后心灰意冷共赴忘川,合身化为此花。此举让天上的神仙们生气,于是为了惩处他们,才让这花叶不可相见。终叫彼岸。”那婢子想起年幼时祖母说的传故,心中也是凄然,这世上,竟有如此悲楚之事。
沈洛云听着那婢子说的话,竟也觉得动容。这样美好的花卉,却背负着这样让人悲然的沉重。
“就这件吧。”蓦地一下沈洛云执起那件彼岸罗裳,转身对那婢子说道。
“夫人….这”那婢子说了这样多,无非是想沈洛云另择其他,可未曾想她却像是入了魔一般,非这件不可。
“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了,这些衣衫我独独觉着它最得我心。”沈洛云也不再多与她言说,便自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