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
东风解冻,蜇虫始振,鱼陟负冰。
岳伯去了,在立春当日。
幻人谷长街的春桃开的艳,可却遮不住那皈皤的刺眼麻白色。
岳萧炽替他着上了麻衣,将那个如父一般的老人送走了。
岳伯临去前要求单独见一见邢绯月,她蜷跪在床榻前看着那慈瑞的老人眼眸泛泪。
他的手早已枯涸,颤着举起又放下。最终他笑了笑:“月儿小姐。”
邢绯月顿了一下身子,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老人。
岳伯似什么都明白,也似什么都知道,他略微吃力地轻声说着:“委屈我们月儿小姐了。”
他知道她是谁,怎会不知道呢。
她的习惯,她的喜好,岳伯都细细记在心里。
说是北玦沈洛云,可所有的一切都与过去的邢绯月无异。
若一定要说出个不一样的,那便是那双眼眸了。
过去的邢绯月,有一双澄静无暇的眼眸,而如今的她,眸中总隐着雾气。
邢绯月泣不成声:“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对么。”
她难以承受,埂咽着问道。
岳伯摇了摇头:“我要去伺候老爷了,爵主,就交给你了。”
邢绯月执起他冰冷的手,苦痛的垂眸落泪。
岳伯走了,邢绯月跟着送葬的行队一直走到谷外。春风吹,人间春色娆好。
那些绯色的桃瓣落在沉木棺椁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岳萧炽将岳伯葬在幻人谷外的松竹林中,因为岳家的祖陵都已经迁至此处。
落葬后他在岳伯的墓前拜后世之礼,这对于一个家仆来说,已算是最高的礼数。
邢绯月没有跟去,她身子入了春反倒差了起来,只是站在谷外看着远处和满天的绯色桃瓣。
雨檬将风披覆到她身上:“主子,当心身子。”
邢绯月面色苍白,她抿了抿唇像要说什么,但又止住了。
她想起岳伯曾经和她说过的话,岳伯说,一个人死了之后还不算真正的消失在这个人世间,等到岁月巍积,这个世间记得他的人也都去了,那他才算真正的消失。
若是按照岳伯所说,那记得邢绯月的人,又少了一个。
连着半个月,邢绯月都缠绵病榻,王贤予开了许多药吃下也还是反反复复的。
到底是心病,她夜里睡的少,胃口也极差,成日也是在长音阁里呆着不愿意出去走走。
今年的春浓的早,但她还是觉得冷的很。
“主子,有信来。”雨檬推开门,今日下雨了,虽是蒙蒙细雨,但风一吹雨丝都落到身上,即便撑了伞也遮不住。
她用绢布拭了拭身上,从袖间取出一封信笺递给邢绯月。
邢绯月靠在斜榻上无精打采的,她接过雨檬递来的信笺,是闻芝儿送来的。
她微微支起身子展开,那娟秀的小字看的可亲。
信中闻芝儿告诉邢绯月自己有了身孕,如今已经约有四个多月了,原阳虽离丰邺不远,但入了春潮重得很。
年后北玦又再对边域出军来扰,端睿鹤自发向端睿赟提请去驻守边域,他这一去就独剩下闻芝儿一人在原阳。
威后得知后不放心,便向端睿赟提请,把闻芝儿接回丰邺来。
这封信寄出的时候,闻芝儿已经前往丰邺了。
邢绯月打从心里为她高兴,这与所爱之人有了子嗣,是值得欢欣的事情。
可从信中闻芝儿的言辞来看,似都能感到淡淡的哀怨。
或许是因为端睿赟不在她身边,又是去了边域这般危险的地方。
“雨檬,你去准备一些事宜有孕人用的药材,再将前不久收的山药也装一些,明日命人送去丰邺王爷府。”邢绯月合上信笺交代道。
“王爷府?”雨檬一下不明白。
“嗯,芝儿郡主有了身孕,如今王爷去了边域,她便回了丰邺王爷府安胎。”邢绯月淡笑说道。
“王爷去了边域?”雨檬微微拧眉。
他一向不喜干涉朝堂之事,这去边域总不会是弹琴论曲的。自然是为了这北玦来犯一事。
“去准备吧。”邢绯月知道雨檬的心思,可她不想多去过问。
雨檬点点头,便去打点准备了。
邢绯月将窗棂推开,靠着斜榻望着院落里暖黄色的迎春。
如今连端睿鹤都请命前往边域,想必北玦此次进军阵容不小。
书房内岳萧炽正在重新步画防线图,几个幕僚也在旁商议着。
目前看来北玦不过是进行一些扰域,但也极有可能是一种观望测探。
“爵主,听说王爷已经向君上请命驻守边域了。”顾成和对着桌案前的岳萧炽说道。
这倒是一件新鲜事,这一向是双耳不闻朝中事的端睿鹤竟做出此举。
岳萧炽没有答应,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那军线图。
此次端睿赟一直迟迟没有安排领军大将,或是心中自有安排。
而这最适宜的人选当时实属岳萧炽了,但他有他的顾虑。
一是觉得此次还不需要岳萧炽亲自出兵,二是担心线长风大不可控。
他不放心岳萧炽,或者说,不放心将另一枚兵符交给他了。
这西朝的兵符是岳萧炽一半,端睿赟手中一半的,过往出军,他都会将另一半交给岳萧炽。
这细节旁人不清楚,但岳萧炽自己心里清楚。
边域
今日大风,云舒天明。
端睿鹤在边域驻营,他一身锦白色绸挂长衫,一头黑发用白玉发冠固住露出光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