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来啦!新娘子来啦!”小女孩甜甜的巧笑呼叫声在满街满市的鞭炮与爆竹齐天声中依然清晰入耳,应和着朱雀府街旁围观群众的喧扰吵闹。我悄悄从双手执着的锦绣团扇后,撩开帘帐满眼望去,鲜红夺目一片,是一众小厮红衣红裤,手执红绢带红箱箧,里头满满当当都是舒白两家的嫁妆。
大宣的婚庆,虽说和前朝已经有了很大差别,可问名,纳吉什么的基本礼数还是不变的。这会子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穿戴妆奁完毕,由马车送着前往国公府成亲。
彼时我正一袭金绣攒花毓花枝秀彩纹鸾赤色袍,外披洒金莲花鸳鸯双鹿祥云广袖,连带一殷红八宝玲珑蚕丝素练披帛,脚踏绣牡丹金镶玉蜀锦丝鞋。通体华贵,优雅大方。只觉着头上的八对十六支质地厚重的凤金玉纹钗饰连带绛花葆丝锦绢花两双实在是太重太重,又有描金鎏银长珠流苏两对拂在我两颊前来回扫着挡着,让我觉得头昏脑胀。额心的珠彩粉墨赤莲花钿也不知是什么胭脂染的,老觉得怪怪的。不知是不是没有描好的缘故。
我无奈地对着自己笑了笑,手指染红的蔻丹青青撩拨,仿佛要和马车上华贵的玉春廷芳珠帘帐的殷红色泽混为一体,温软生香。小银铃儿一袭华裳锦缎,头戴珠花点翠,骑着清鸣马在我身侧款款步着。她是前几日跟白蕖学会的骑马,说我嫁人,非要以小丫鬟的身份陪护我。
我喟叹,天道好轮回,当年在花房受尽欺辱险些死在里头都无人收尸的贱婢,谁能知道有朝一日成了皇帝亲封的贡造使,候府夫人身边的爱妹呢?
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受尽磨难,一朝苦尽甘来。这样的命数,又有谁能说不是自身的倔强所换来的呢。我很是欣慰。
彼时她一见我撩开帘帐,急急就是小声低斥:“姐姐你干什么啊!还没到国公府呢,别拉起来啊!快把团扇掩上。”
我咬咬唇,有些难为着悄声道:“银铃儿,我妆好像花了。你帮我瞅瞅。”
“啊?”她简直比听到成亲仪仗乱了套还要紧张,吓得脸都发白了,“你等会儿!我下来。”
我好笑死了:“你干嘛!就是补个妆而已。”
“我的祖宗好姐姐呀!你当这是过家家呢!别说妆花了,就是眉黛没涂完整都是不合规矩的。”说话的片刻,她就从马上溜下来,把缰绳交由身边的小厮。自己取来身边紫阙手中的红匣子,踮起脚尖透过帘帐递给我,“姐姐快些!”
“镜子呢?给我一把镜子。哎哟!”马车突然停下来,我顺着势就往前撞去,气急败坏地撩开窗就问:“怎么回事?”
银铃儿恨铁不成钢地将我的纱帐撩回去:“无事,遇上了公主府的车马,自然让长公主先过去。姐姐,你甭管了,快些画!”
“哦哦。”我接过那把雕花贝壳的铜镜,对镜描眉,觉着差不多了,才长呼一口气,将小匣子塞回给她。重新用双手小心翼翼挑起团扇,举起双臂,遮在一张精致描摹的粉黛桃花面前。
举得手臂酸痛,还不准放下来。管他呢!也没人瞧见。这么冷的天,因着凤冠霞帔厚重,衣裳穿了一层又一层,居然觉得生热。干脆拿下扇子,一手撑住锦垫一手拿扇子扇风。上头用金丝银线勾勒着鸾凤和鸣的图案,还有一句“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反面镂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总之都是婚嫁吉庆的好兆头。
谁说秋扇见捐,如果穿的太多,扇风很合适,很凉快。
不由得有些暗自埋怨——早知道结个婚这么麻烦,老娘还不结了呢!
我正高高兴兴地大力扇着扇子乘凉呢,偏生“哗啦”一下,左侧的红帘又被谁扯开,露出一张少女愠怒的脸。
我有些尴尬地笑笑:“挺热的,不是吗?”
银铃儿快气晕过去:“姐姐,你快整一下自己的衣服,马上就到了!”
我这才微微慌神,冲她嘿嘿笑笑,连忙整顿衣裳,正了正头上的发髻,拉了拉臂上的赤色鸳鸯披帛。将攒金团扇重新安置回面颊前方。
身前的厚重红帐被重重拉起,我心下一紧,挪动莲步轻站起身,双手秉持着交举的姿势,由左右紫阙碧城扶着,缓缓跨下马车。迎面却见昭阳长公主,俏皮地歪斜下一半纨扇冲我一笑。
按着规矩,我走在她侧身后,由一众女使与看官欢喊笑拥着款款上阶。裙摆过于繁缛,赤红的披衣曳地,如绽开一地的桃花。
因着执团扇掩面,我只看得见宽大的袍袖在底下荡着,有些看不太清地面,遂只是由紫阙碧城小心扶着,生怕错了步摔着。昭阳却是大大咧咧,执扇前行,步履生风,看的我心惊胆战。
一双身穿喜袍红绢的婆子喜色盈面地来迎接,昭阳见了性急,大步往前踏去,偏生侍女一个没扶稳,她便足下趔趄,不足慌乱地踩上了曳地宽大的红裙衫。
“嗳?……哎!”
“长公主?!”我心里头一慌,本能性地扔了扇子要去接她。奈何太过情急,亦生生踏上了赤霞光绣袍前摆,拥着她往前倒去。
“舒夫人!”
“长公主?!——舒夫人?!嗳……?!”一众女使慌乱起来,手忙脚乱地来扶。腰部吃痛,足踝发疼,我心里头只恨霞帔的重叠繁琐,手脚已被披帛搅成一团,不得动弹,只能拼命拿手搅和着。昭阳懵懵的,跌倒在地金钗散乱,仍不自知地要来拉我。小银铃儿翻身下马,差点摔倒,还没站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