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将夜浣染上一层半透明的萤光皎洁,天上有淡淡的云层,是故不能朗照。似别拢轻纱的梦。不过这样恰到好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
在灯火辉煌的街头。于人头攒动,挥汗如雨的人群中同昭阳诚凌走散了,团雪的呼声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只是因着他一直紧紧攥住我的手指,才没被车水马龙给冲挤开。
“有绮筵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锦;举纤纤之玉指,拍按香檀。不无清绝之词,有助妖娆之态。”诚逸倒是乐观,还有兴致俯仰自得地点首吟咏,“果真是江南风丽。”
“这是形容临安的,成天乱讲误人子弟。”
他强词夺理地反驳:“苏州就没有绮筵公子,绣幌佳人了?我还说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呢。这不同是玉鉴琼田,素月分辉,银河共影,表里澄澈么?”
“争不过你。”我狠狠反向一扭他的手指,觑着他道,“现在咱么办?”
他冷不防吃痛,倒也不恼。反而回头一顾,笑靥丛生:“什么怎么办?”
“二哥和嫂嫂找不着了。”我一板一眼。
“客栈汇合就行。至于现在,我想和你两个人走走。”他笑眯眯。
“也好。”我学着他的样子嘿嘿一笑,“咱们去干嘛?”
“都说苏州繁华,玩意儿多。花样一出是一出。我想……给你去置办一份头面。”诚逸认真想了一会儿。
我哑然失笑:“家里多的是,何须费银子再买?银丫头手巧,堂里头自家做的珠钗玉环一只比一只中看,价钱卖得很俏。你说我戴八宝玲珑好看,匣子里头都搁了四五对了,都是银丫头费尽心思找花样来,做了金陵,苏州,沧州一带不同式样的。你要让她知道自己家的放着不用,还得出去拿钱再打,非得气吐血了不可。”
诚逸拿起我的披帛一打打我的头:“那不一样,那是你妹妹给你的,我这个是夫君给你的。”
我轻轻道:“那我可得好好宰你一回。”
他低头叹气:“自从成婚以来,连首饰都是银丫头给你做的,还没好好送你一像样的东西过。怪对不住你的。”
我微微心酸,可脸上还是笑着的。“披褐而怀玉,是不是这么说的?你娘子我燕处超然,不管是否虽有荣观。再者,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勤俭些也是为家之道。”
“那可不成,我养不起你是怎的?知道我娘子怀玉,可再怎么过不去,何时让你披褐过?所谓美人也要靠衣妆不是?我娘子生得霜姿月韵的,清扬婉兮啊!哪能那么容易就含糊了过去?你瞧你这,眼似水杏,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
“得得得!”我赶紧打断他的话,“那今晚就算是将功补过,把之前的新婚礼给补上。娘子我有犯不较,大人大量,原谅你啦。”
两人边说边走,时不时笑着打闹一番。我饶有兴致地问他若又是玲珑八宝,那我可不依!”
“谁说一定是头钗?”他反问我。
我没回答他的话,一指前头”
“嗯,去看看。”他将抓住我手指的左手握得更紧了些,“听说这一家的玉很是上品。”
来往客人绿云扰扰,也不乏替妻妾买簪购钗的阔少,出手很是阔气,大多大笔一挥就是十余两的白银,实在是靡费。
掌柜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年娘子,见了我和诚逸笑吟吟上来迎接:“公子小姐要些什么?瞧着面生从未见过,应该不是本地人吧?老身便自作主张替二位择一择了。喏,这儿新进的红玉是基辅国刚采买来的上上之品,色泽红润,坚韧耐磨,做钗环是最合适不过了。只不过工期久了些。青玉么,是咱们这儿的老招牌了,您出门打听打听,清玉坊的青玉谁家堪比?色泽空明,细腻滋润是上佳的,又精光内敛,触手生温,不是行家瞧不出妙。这老身瞧着,姑娘生得清极而婉,肤光胜雪,以银簪配饰倒也合适。素是素了些,可依姑娘的婉丽姿色,是越素越衬得出清水芙蓉,不瑕粉饰之韵。依老身看啊,配上一双屏玉银容双彩钗是最清丽不过的了。当然,柜里金钗亦多的是,样子都是最新花样出来才做上摆出来的。价格么,既是自家做的,也好商量。”
我听得她头头是道,如数家珍又如珠炮弹一般直迫近来的一打子话,早已稀里糊涂,不知所云。诚逸倒是镇定,笑了笑道:“这位夫人,我家娘子不喜金银这些靡费的,有无白玉?色泽要上好如羊脂的那种。”
老妇闻声点头如捣蒜:“有!有!公子可真有眼力见儿!是要替自家娘子做镯子还是双珥?打成玉簪也合适,就是价钱贵了些。您瞧着要哪种,老身好替您挑。”
我也不说话,只是好奇他是否与我心有灵犀,会给我做什么所谓的头面。
诚逸却是摇了摇头,爽朗一笑一如窗外明月似弦,眼眸清清亮似水如云:“有没有骰子?”
“啊?”别说是那老妇傻了眼,使劲晃晃脑袋,还以为自己听岔了,我也听得愣头愣脑,木讷转过头去看他。
“里头安红豆的那种。如果有的话,我要一对。”诚逸解释,语气柔缓。
这下是听明白了,忽然心口一松,只觉得一阵温热如春风春水般漫上心梢,暖得叫人想耽溺了去。我不自觉抓紧了他的手掌,觉得分外温柔。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温公的诗,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