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暗暗吃惊,脚步被什么牵绊住了一般,瑟缩着停了下来,狐疑地看着她。
宸德妃微微一笑:“不过锦瑟的病不是本宫做的。”
“娘娘……”我蹙了蹙眉。
“容昭仪为虎作伥,孟贵妃死后倒也安然无恙。不就是仗着她那几个孩子么?”宸德妃目光朝着前方,眯着眼。显得十分怅惘,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不免气结:“所以娘娘推了一把,想处理掉了容昭仪?可孩子是无辜的。娘娘不知道淑慎帝姬日日夜夜在凤仪宫不安分地闹腾,哭着求着要故敏庶人(孟贵妃贬为庶人,谥号敏)的事儿了吗?容昭仪到底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您竟也忍心叫那么小的几个孩童没了娘亲?”
“你瞧你,本宫还没说什么。你就一大匣子话等着本宫了。”宸德妃摇了摇头,伸手去拨弄那手指上的赤色豆蔻,又用帕子拂去身上的尘埃。
“本宫没想置容昭仪于死地,只是想找个机会给皇上增加点心理压力。”她安然挑着领子上细末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线头,顺口道,“本宫实话告诉你,敏庶人死后她不少惊梦,恐怕不是巧合可以搪塞得过去的。谁能知道她是不是心里头有鬼?”
“那锦瑟的事怎么解释?”我想了想觉得不好,“不是容昭仪做的,万一谁顺势踩上了个一两脚,顺水推舟给她冠上这个罪名,那我们如何知道是谁害了锦瑟——”
“这个无需担心。孙公公的本事是都知道的。顺藤摸瓜往下找去,岂会放过任何一个。谁都知道容昭仪和钟美人因为抚养合欢帝姬的龃龉,又有之前孟氏之祸,如今是咬定了容昭仪的厌胜术的,顶多再牵扯出一两桩相干的不相干的。锦瑟会没事的。”
我见她说的笃定,也放下心来。知道她毕竟生活在后宫多年,论谋算当然是比我这一初出茅庐的四品小诰命更要来的一算一个准……
呃,不过咱们志得意满的庄半仙也有失策的时候。
大抵是傍晚时分,我正于满庭芳见了妙筝,又从舒府料理事回来,和诚逸用膳,还来不及喝口汤喘会气。是画儿来报,又听这丫头絮絮叨叨瞎扯白篇脱离主题地讲了许久,终于从那零零碎碎的滔天废话中提炼出十分精炼的一句。自己都很是佩服自己分析要点的能力。
——容昭仪疯了。
我相当的无奈:“你这丫头,说了你机会了。来报要紧事一定要说清楚,不要净扯那些没用的……你刚刚说什么?”
“禀夫人,容昭仪阮氏得了失心疯,皇后娘娘……”
“停停停,够了够了。我知道了。”我饭还来不及吞咽下去,生怕她再开连珠炮,“你先下去用饭吧。”
“诺。奴婢告退。”
我沉默了一会儿,托腮凝思。
诚逸起身将门板叩上,抬头看了看天,月色温婉:“入夜了。夜凉如水。娘子,你先吃饭。别想那么多。”
我摇头:“你说是为什么呢?”
“嗯?”他温柔地笑笑,抬手执筷给我夹菜,“你说阮氏的疯病?我听闻合欢帝姬的病交予皇后娘娘贴身内监孙公公去查了,可这才刚查呢,没头没尾的连个征兆都没有。谁也不能指证就是她做的。再说还有一儿一女傍身呢。她何至于吓成这样?”
我替他掖了掖歪斜的领口,示意他继续说。
“怕不是宸德妃。”
我面上的狐疑之色渐深:“你也觉得是宸德妃?”
诚逸面色沉重:“她信誓旦旦觉得孙公公不会查出她,难道不会做些什么来保证自己的清白?当然是干脆利落地把容昭仪推出去。最好做的就是弄疯她,那不是不打自招,自己告诉皇后娘娘和钟美人,合欢就是她害的么?至若原因,既然是一个疯了的人,谁能问得出是为什么?底下的宫女见势不好,当然是墙头草一边倒,草草拟个动机推出去就是了。阮家早就倒了,和孟家有过不清不楚关系的人,皇上是不会喜欢的。”
“可是做这些对她有什么好处?何至于此!又为什么要和我说?”我揉揉迷蒙的双眼。
他沉默一会儿,“是啊,何至于此。”
我越来越觉得心惊,他默默揽过我:“你别怕,我在你身边呢。我保证,再也不会让你牵扯进这些东西了。”
2.眼见着战事将近,昭阳初孕,只觉得诸事烦扰。偏生过了三日,宫里的消息出来,说是容昭仪殁了。
是夜半心悸而死,皇帝也没说什么,只道是她自己造了孽,性质无异于畏罪自尽。草草给了个谥号“顺”,便抬去按照昭仪的丧礼仪制给葬了。至于长乐宫容昭仪膝下安养的五皇子钟离溆和恭仪帝姬容玉则交予宸德妃抚养。原长乐宫赐给了四位去岁刚选秀进来的年轻才人居住。另外便是疏清的位分又升了一升,便是瑶华宫主位淑昭仪,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填补故顺昭仪阮氏的空缺。
还好这些事是碧城来禀告的,有原来书香世家小姐认字读书的好底子,话语精炼。我和诚逸才不至于再听一大摞子废话。
待听到这一消息,我和诚逸不约而同转过头来看看对方,眼底里写的是同一个疑问:宸德妃设计害死容昭仪,就是为了五皇子和恭仪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