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合欢帝姬的病怎么样了?”我低着头看着足上一双白色锦缀云纹绣履踏在宫城四四方方,印着清一色蝙蝠牡丹八喜图样的石砖上,不安分地顺着那雕刻细腻的纹样碾来碾去。
团雪扶着我的手臂,摇晃着小脑袋想了想,“听苏绫姑姑说好些了,只是还起不来床。”
“都起不来床怎么能叫好些了?”我总觉得不大放心,“我还是得去看看。也不知前两日给钟美人的那两支雪参用了没有,看她瘦了很多,面色也很差……”
团雪一看我要往回走,急急忙忙扯住我的袖子就顺势一拉拉到她的身边,这丫头力气还挺大,一拉就把我拉回原地:“侯爷说了今天你要早点回去。”
“干嘛?他上次说想听我弹《水云间》的,这种东西,下回也可以……”
“不是那事。侯爷说要和你商量舒大人的事。前阵子御史台的殷大人弹劾了舒大人,皇上没说什么。侯爷不是说,差不多了。有些事该处理的也该办了……还有,是陈夫人来了。估摸这会子也该到了。夫人,咱们就先回去吧。”
我好像不在状态,愣了一会儿,才木讷地点点头:“噢……那……那先回去吧。”
2.陈夫人与诚逸于上座对坐,一时无言。手边的两副茶盏冒不出任何热气。陈若隐面色如故,身边跟着抱琴,清秀温婉一如初识模样。诚逸的面容很喑哑,剑眉紧锁。成亲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闷闷不语,心事满腹如是。
我有些不安。
照规矩施了一礼:“晚辈见过陈夫人,夫人万安。”
“起来吧。云意,多礼了。”陈若隐温婉笑笑,招手示意着我走近,揽住我的双手,“身子好些了?我老太婆特地赶来,正打算在你这住几日,除了替你调理身子,也替我女儿那不中用的儿子好生挑挑亲事。都二十的人了。”
她说罢直摇头。
“裴兄仪表堂堂,又是少年新贵,届时一到,婚事自然水到渠成。夫人又何必担忧娶不到新妇。”诚逸身子微微前倾,笑道,“拙荆的身子还是劳烦夫人。夫人远客而来,不妨就在晚辈这儿多住一些日子。都是相熟的人,也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夫人舟车劳顿想必是累了,不如在下先叫人带夫人去看看厢房,璁珑轩是刚打扫出来的。”
陈若隐微侧目:“也好。”
“团雪,你带陈夫人去。我和夫人有话要说。”诚逸面上看不出表情。
我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团雪还傻乎乎地,显然没料到会叫到她,愣了一会儿才“哦”着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满怀担忧地看着我,一面领着陈若隐向后院步去,“夫人……夫人这边请。”
陈若隐点点头:“姑娘有礼。”说着又回头看看我,“云意,什么时候方便来望南山一趟,云慎夫人的仙体我已经准备好替她安置了。”
提到水鸢,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无言颔首点头。
前厅只剩下我和诚逸面对面相对,一时有些尴尬。
我嘿嘿讪笑着打哈哈,“那个……皇后娘娘吩咐点事,所以来晚了。”
我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实则心里头紧张的要死——陈若隐跟他说什么了?这家伙不会知道我不能生育的事儿了吧?唉,早说晚说都是要说,我总不能一直这么自私下去。
他叹了口气,“你说你,只剩下四条狐尾也不和我说一声!我问你有没有受伤,你还说没有!”
不知为何,心里无声松了口气,语调也变得轻盈,点点头道,“不碍事,有了这四条尾巴傍身,我还可以活很久。”
我想了想,不由得他说话就抢道,“我觉得我有话要和你说。”
他皱眉,“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你不会真伤身了吧!我得赶紧叫陈夫人回来给你看看……”
“停停停。”我定凝着他的眼睛,总有些不忍心,“你再娶一房姨娘吧。”
3.诚逸两天都没有跟我说话。
倒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我跟他讲叫他纳妾。他死活都不肯,还扬言如果我私自给他塞一房,杀人放火的事都是干的出来的。
我想解释,他也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我很郁闷。早知道先说我的事,再顺水推舟建议他娶小妾了,起码这样子有理有据一点……呃,好吧。实际上是我实在说不出这个口,已经磨蹭了好久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叹气,我果然还是总想着自己。
我总得为他着想,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总不能因为想霸占着他,就断他的香火吧。
我爱他,比爱自己还要爱。我怎么会真心实意地愿意把他推到别的女人怀里的温柔乡呢?他也不想想,还生我的气!这家伙真是……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我。
一想到这里,我就有些苦闷。
好容易想好了措辞,这回一定干净利落地讲清楚!遂端着一碗他素日里爱喝的锦香觅,忸忸怩怩蹭到他房里,他拿着一本兵书翻阅着,见我来了,很孩子气地扭过身子去,不理我。
我搁下碗盏,笑嘻嘻拿两只冰冷的手从背后扶上他的双颊,“逸郎呀——”
“你别说了,要娶你自己娶。反正我是不可能对不起你的。你再逼我,我就——你手怎么这么冷?”
诚逸“啪”地丢下书转过头来拿手覆上我的双手,不禁蹙眉,“你干什么过了?手怎么这么冷?”
“我手一直很冷。”我平静道。
他将脸贴近给我呵气,“真是服了你了……本来想好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