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一大早是被陈夫人叫醒的。感觉迷迷糊糊中有谁扯我的手腕,我本能性地以为是他,待睁开眼睛,看见的则是一张温然而优雅的面容,对着我澹然一笑:“整晚上都这个姿势睡觉,也不嫌累?”
我低头看看,自己斜躺着靠在锦垫上,是昨晚被团雪唤醒后的姿势,一动不动。手里死死捏着那枚白玉骰子。
我羞赧一笑:“夫人见笑。”
她伸手拉我起来,“我方才进来的时候见你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的,手腕僵硬握着这枚白玉。可是想你侯爷了?”
我点点头,又低下头,“我到底还是没我想象中的坚强的。”
“所以心思需要换换。”
我抬头看她。
“想水鸢了吗?”
我眼睛红了,觉得眸子底又酸又涨,下意识地用力点了点脑袋。
“想。”
“我带你去看她。”
“是去望南山吗?是要羽化了吗?”
“遗体保留的好好的,是我用了点东西控制住了不让提前消散。就想着让你再见见她。”
我翻身下床,看了看外面的烟雾朦胧:“那咱们现在便去?回来了好回国公府。”
“我叫画儿她们进来给你收拾收拾。我在前厅浣花居等你用早膳。”她说罢从床沿边上站起身来。
“你体内的狐蛊我给你清得差不多了。顶多再过几个月就好痊愈。放心云意,很快你就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最后一句话意味不明,我也闷不做声。
“夫人……”我慢慢说。
“怎么了?”
“这四条尾巴我可以干些什么么?”
“什么?”
“比如说……不用在我身上。”
“你想给谁?”她又重新在我身边坐下,“你尾巴的灵术还是不容小觑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换回襄王妃死在腹中的胎儿,需要多少条狐尾?”我慢吞吞,语气镇静。
陈若隐有些震惊,继而摇摇头,“死掉的孩子,换不回来的。你若是帮她调养调养身子,也用不着狐尾。”
“半条?半条够不够?”
“……”
“那就一条。”
“云意……”
“两条。”
“……你何苦来哉!你拿命涅盘而生换来的尾巴,你为白月狐姬的精气凝血全都凝聚在这儿。襄王妃还年轻,不可能不会再有孩子的。”
“我欠她的。她的孩子是被我害没的。我问过照看她的太医,那是个成了形的男胎……夫人,你帮帮云意吧。”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好。”
“我尽力试一试……一条就行。够了。”
2.团雪叫走了服侍我梳妆的画儿和秋蒙,自己拿起了齿梳给我篦发,悄声在耳边耳语几句。
“夫人,今早个小令子来同我说的。陛下他……申饬了皇后娘娘。”
我头一偏,被她的篦梳扯痛了头发,也来不及去揉,只是拧紧眉心:“申饬?怎么会申饬?出什么事儿了?”
“据小令子口传苏绫姑姑的话说,陛下下了早朝后在凤仪宫,闭门不知说了些什么,出来后面色阴沉的,就禁了娘娘的足。说是不得出凤仪宫半步。姑姑知道夫人平日里和娘娘交好,觉得有必要让夫人知道。”
“禁足皇后?”我心脏漏挑一拍,“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要去见皇后娘娘……”
“禁足可怎么见?夫人莫要在这个关头昏了头脑。听闻陛下生了大气了,隐隐约约听到在说什么‘赐婚’‘江家’‘谋反’‘故意’的……提到了江琬之,还提到了夫人……”
我狠狠打了个寒噤:“是上回江琬之的事……”
“夫人,夫人!”是碧城。
我烦躁:“什么事!”
“江家……退婚了。”碧城不知如何斟酌词句。
“退婚?哥哥如今随军在外……姨母那边怎么说?”
“回夫人的话,太夫人那头还没有动静。江琬之另聘了工部侍郎胡家嫡子,择日成婚……”
我心里漫起一股子悲哀感,敏锐地意识到什么。
团雪忍不住:“夫人……这……”
“皇后娘娘根本就不知情江琬之的事,又何来的故意。”我冷冷道,“娘娘当真无辜。”
“团雪糊涂……不明白……”
“娘娘给哥哥和江琬之赐婚,何曾料到江琬之是陛下的棋子!”我恨极,狠狠一拍桌案上的扁钗,震得铜镜微晃,映在上头的面容亦随之变得扭曲,“就因为我险些听信了江琬之的话去见太后?”
碧城惶恐道:“这么说,陛下怀疑皇后娘娘误以为之前江小姐与夫人为太后大娘娘同党,所以才有意联姻?陛下或许觉得,幸好江小姐是自己的人,这一出虽然没套出夫人,可是套出了皇后?”
团雪皱眉道:“这不是胡来么?明摆着皇后娘娘没有反心的事,陛下硬说她和夫人串通……”
我冷脸:“这下可好了,事态变成这副样子。陛下也不早立太子……我好容易给皇后娘娘带去几个托靠,淑慎那贱蹄子整日闹得娘娘不太平也就算了。我还指望这二皇子……二皇子自小养在太后身边,是个聪慧识体的,将来大了晓事儿了也未必会和皇后计较生母之事。”
“可看如今情势子凭母贵成了子凭母贱,是何道理!殷贤妃早已失宠,其余几个皇子没多少中用的,陛下未必瞧得上。难道真要便宜了容昭仪戴婕妤的那几个贱种?”
我恨恨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