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着意,先上小桃枝。红粉腻,娇如醉,倚朱扉。记年时,隐映新妆面,临水岸,春将半,云日暖,斜桥转,夹城西。草软莎平,跋马垂杨渡,玉勒争嘶。认蛾眉,凝笑脸,薄拂燕脂,绣户曾窥,恨依依。
共携手处,香如雾,红随步,怨春迟。消瘦损,凭谁问?只花知,泪空垂。旧日堂前燕,和烟雨,又双飞。人自老,春长好,梦佳期。前度刘郎,几许fēng_liú地,花也应悲。但茫茫暮霭,目断武陵溪,往事难追。
——《六州歌头》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她狐疑地看看我。
我笑,轻抚抚她盘得紧致的发髻:“无事。今日受累了,让姑姑做几个小菜熬点鸡汤,你吃了就早些睡吧。”
她这才若有所思地安坐好,车厢内回归了安静。
我和白蕖到清雅堂后,顺手关了堂门,上了锁,只是这一回是彻彻底底地关——我不打算在未来几月内开张它。西骊战事未和,我担忧襄王安危,而对凰邀的事更是无望。库房的金银细软还够我和蕖儿姑姑用上个几年半载的,倒不如守着茶堂清清静静过日子,省的应付那些使徒子——况且我来这儿,也不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
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了一月余,万事倒也还算顺遂。近日我和白蕖有意不去茶房打理,又授意段姑姑将茶事全权交给青棠。
因着时机逐渐成熟,故有一桩事不得不了了。遂唤来银铃嘱咐几句,说是要预备帝后封禅泰山的御用清茶。
小银铃儿在一更时分悄悄入了我的寝间,小心翼翼地跪下:“姑娘,都安排妥了。”
“青棠这几日如何?”
“和之前一样。无事时也要频频出入茶房,按姑娘的吩咐,银铃儿只作不见——果真如姑娘所料,她越发大胆了。”
我点头。
再过半月余就是封禅大典,我便要提前七日和汤凝芝结伴上紫奥城,这日便不得不四更就起,由小银铃儿和青棠先去择选。
我将小银铃儿呈上来的茶一一抚遍了,端的是触手心惊,大感不好。几天前还好好的茶叶,这如今已受潮。与刚采摘上来葱翠玉滴的琼枝碧叶不啻天渊。
我只觉天旋地转,要昏死过去。一股子霜雪冰凉从足尖直蔓延上心头,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打了个寒颤。
白蕖见了,一下瘫倒在床榻上,声线颤抖不已:“姐姐,这可怎么办才好,后日就要,后日就要去紫奥城上奉了……”
小银铃儿惊得咋舌。青棠垂首亦不敢言语。
我咬齿,一字一字道来:“这几日是谁看的茶房?”
青棠跪下:“回姑娘的话,是奴婢。”
“你是如何看的茶?!”我攥紧手指。
“姑娘,这几日春雨多,茶叶受潮也是难免……”
我喝了盏豆乳酪,冷静下来,斟酌再三终于决断道:“罢了罢了,你也是无心。把这些备上车马,咱们走。”
白蕖似乎是对我轻易放过青棠不敢相信:“姐姐——”
段姑姑低首抱腹,保持着行礼的姿态,亦劝:“姑娘三思。这茶叶都成这样了,如何能当做封禅的贡品。一旦被察觉,便是欺君之罪。”
我道:“无事。还不是潮得很厉害。再责怪青棠也是无用——如今没有退路,倒不如冒险一试。现才过辰时,咱们该走了。”
一行人出了堂门预备马车,我与白蕖坐进厢内,留小银铃儿和青棠随车而行。
白蕖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势在必得地朝我一笑。悄声道:“姐姐好盘算,提前换了茶叶,又故意纵着青棠去春和景明那边。这会子汤氏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然而我的心情却没有她如此轻快,相反倒是十分沉重——此举我旨在保全她们,而我独自搏一把。可惜拿封禅做文章,风险实在太大,无异于饮鸩止渴。就算能完全逃过这连环扣似的一劫,也要付出不小代价。
可惜,事到如今,投鼠忌器,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报之以一笑。
才进宫门,小银铃儿就喊了一声痛,我忙看她:“这是怎么了?”
她咬唇闭目道:“姑娘……姑娘……我腹痛……怕是胃病又犯了……”
白蕖慌了:“这可怎么办?银铃儿,你可还好?要不要先歇歇!”
她闭紧了眼摇摇头。我思忖了下,道:“这样,青棠,扶着你银铃儿姐姐回马车上休息,车上我带了胃药。你快去快回!”
“是。”
她将银铃儿带回了马车,才端着茶匣小步快趋地回来。
我只能带着白蕖,青棠二人,先去了乾仪殿。皇帝和皇后既起身换衣,二人皆明黄朝服,双双端坐——封禅大典古已有之,实在马虎不得。前朝有始皇,汉武,唐高宗玄宗等帝王登泰山封禅——而本朝河清海晏,四方来朝,辽土广疆。来往贸易更是繁荣,开放达到古之未有的顶峰。西骊捷报又频频传来,是故帝昭告天下,亲巡远方黎民,登兹泰山,周览东极。《史记》有载,此泰山上筑土为坛以祭天,报天之功,故曰封。此泰山下小山上除地,报地之功,故曰禅。庆熙帝此行也算功德圆满。
汤凝宛与汤凝芝也方到不久,我领着白蕖青棠二女,和汤氏一道跪下:“臣女汤氏,舒氏恭请陛下,皇后娘娘圣安万福。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一抬右手,意在免礼。
谢了恩,按照本朝特有的规矩,请二位贡造使夫人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