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你都看的这么清楚了,干嘛还要明知故犯,铤而走险地去除青棠呢?那不是……”她不敢再说下去。
“……”
我孤注一掷,是想探出后头真正牵线操控的人,好收拾干净一劳永逸。是故才将计就计,只是此行风险太大,若是不成,那么我和白蕖就是个死。再三思量,总觉得十有八九就是淑妃薛氏所为。我总得弄清楚她想干什么——我何时得罪了她?我又如何得罪了她?
总有不详的预感——下一个,或许就是我清雅堂了。
才想着,腹中翻江倒海,不觉躬身扶住小腹,哀哀呻吟。白蕖急道:“姐姐?可是那东西又犯了?”
“无妨,还不是很严重。能忍住。”
白蕖原本哀戚的面容又覆盖上一层霜雪,她颦蹙蛾眉,想要说什么,终于只是化作口边一声长叹。
到了堂内,我喝了些酒醴。不做什么吩咐,只是让姑姑和两个丫头各自回房好好休息。一日无事。
夜幕将近,两个丫头用晚膳时喝了酒,迷迷瞪瞪的,我让段姑姑扶她们回去睡了。又给姑姑添了两盏烛灯,看她安躺下,方回了房间。
夜深了,一抹清月扶摇直上,定格在如被墨泼洒过的黑沉的夜幕一隅,安然地吐辉着。无比静谧。
我关了房门,掌了灯。步履滞重地,缓缓走向妆镜台,登时觉得每一步都极累。像是浑身被抽去了皮肉筋骨似的,软绵绵摊在桃心木贝雕繁花凳上。手不自觉去碰那只雕琢精细的燕檀赤匣,才触及那纹理细腻的红檀木的特殊清凉,却又像是碰着了蛇蝎一般縠觫着缩了回来。可不过须臾,又要试探着去摸,阖上了眼,颤颤地去抽取第二格。
蕖儿说,姐姐,你何苦自己为难自己。
可我就是要为难自己,折磨自己,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折了原来天仙的模样,对外依然妆容精致,笑容满面地或逢迎雅客或礼拜尊上。晚归对内早已身心俱疲,剥下白日的面具,只能留了一张如纸如霜毫无血色的脸给自己和最亲近的人看,无疑伤了她们的心,又无异于嘲笑作贱了自己。我这是何苦来哉!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哪有那么容易。
我摸索出几片零落破散的浅妃色花瓣。拼着。叠着。重组着。终于勉勉强强凑出一个合欢形的朵状簇绢。这一簇,是他在我下凡前夜亲自用真花攒起,给我簪在斜髻上的。天界的柔银合欢,一旦摘下,不易枯萎。他又亲自洒了些瑶畔的湖水——更是光鲜明艳,清气不绝。这么些年来,竟与当初刚摘下的样子,没什么差别。花开花落,一任东风。
如今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不知我离去多年,我清雅居旁的那树柔银是否依旧。而他是否还会去那树上捻几朵合欢,留在内室的妆台上,替我润色妆奁,等我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