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笑了:“娘娘耳聪目明。”
“卉薷……是你救下来的吧。”她语气阴冷。
“是,又如何。”我一昂头,“当初你杀死两个婢女草菅人命,却怕皇后娘娘告到皇上那儿去,所以只告诉她你只杀了卉缨。卉薷按下,只字不提。”我衔着一缕淡然如云的笑意,有滋有味地看着她因为我的每一句话,脸色随之暗淡可怖一分。
“如今看来,当真是搬起石头砸你自己的脚,贵妃,您真算是百口莫辩。”我拨弄着牙骨百蝶扇的流苏,“我和家妹怜悯卉薷,救下她后安置在襄王府。她就有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随时抽出——都有用。”
她惊怒交加,不住颤抖:“所以,你就和皇上说,说我没有杀卉薷,那挹翠亭下的尸体便不是死的卉薷,而是顺理成章地成了叶疏浅!因为卉薷没死,所以这残破的尸体,只能是叶疏浅!你——你好毒的心机!”
“娘娘聪慧。”我笑。
她惧然倒地,沉闷有声,目光惊惧,“这不可能……”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挣扎着爬起,伸出枯槁的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袖摆:“那咸宁呢!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咸宁是本宫害死的!你怎么可能知道!淑妃……不……淑妃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不可能!”
我一笑犹如春风划破深秋的惨寂,语气淡泊如同叙述常事:“我猜的。”
石破天惊,她仿佛被雷击电打般浑身一个縠觫,惊恐万状地指着我:“你……妖女……你这个妖女!毒妇!”
“我没撒谎。”我定定,“真好,我猜中了。运气这事儿,还真是说不准。”
她尖叫着,用力划拉着坚硬的石板地,身子颤颤,“太后身边居然……能容得下你……容得下你这条毒蛇!”
我失笑,噗嗤一声:“太后慈悲,亦是知道我的好处。”
孟宜芙咬唇恨恨,咬得沁出血珠不知疼:“贱人!你——你陷害我!你还用朱砂来作弄我!你好毒的心!我要告诉皇上,告诉他,是你用朱砂害的昭沅兰而不是我!”
她要奔将出去,踉踉跄跄,被面目冷漠的小禄子一挡挡了回去,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咝咝倒吸着冷气。
我冷目着,气血上涌,几乎是咆哮着对着她怒骂:“我陷害你?!你自找!你一家害死了叶家满门!如果不是你父亲,叶白两家如今都好好的!叶疏微又怎么会发配充军!我蕖儿又怎么会被白伯父安排到清雅堂来吃苦十六岁了还未嫁!我疏清妹妹又怎么会步入这万恶的吃人的后庭!还有我芍姐姐的孩子!她的孩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孟宜芙,你倒是说说,你父亲,你,害死了多少人!我冤你两桩,不算冤!”
我一说到他们,几乎是怒极了,想要哭泣出来,而强大的怒意生生将我眼泪堵了回去,只剩满腔满眼的怒火直对着她。
孟宜芙暴怒,跳将起来吼道:“我害你?!呵呵,可笑!叶钟鸣那个老骨头,公然因为新法和我父亲作对!他死?那是他应得的!文敬公?我呸!他这条野狗也配!”
“啪”!
她还来不及反应,便已挨上狠辣的一掌,头上仅存的几朵芙蓉绢花零散曳地。她愣怔着,仿佛是不敢相信,直到手指颤颤去触碰面颊上的一抹猩红滚烫,这才怒极着暴跳起来:“贱婢!你居然敢打我!”
她要还手,却被小禄子冷冷一拽胳膊按将在地,不得动弹,可双目依然冷凝逼视着我,嘴里不清不楚地咒骂着。
我淡然捡拾起地上的那一朵红芙蓉:“芙蓉湖上芙蓉花,秋风未落如朝霞。还真称得上贵妃娘娘的国色天香。”我轻巧一笑,“可惜,不知娘娘听过否,同样还有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
她目光一凛,我只作不见:“可惜,陈阿娇只是长门宫锁,夫君遗弃,也不算得太凄惨。到头来世人还能为此叹一句美人红颜易老,可贵妃娘娘您呢?”我笑如春花:“您啊,只能背负着为妾不遵,为下不慈,残害帝姬又要毒害嫡皇后的罪名,残败死去。连这断根草都不如!”
我足尖轻巧一踢,便把那只精美珠饰的绢花木芙蓉踢进了腌臜的污泥里,欣然欣赏着娇艳的那片红暗淡消陨在一摊泥沼里变得灰白。
孟宜芙咬牙切齿:“我背负罪名!那都是你!是你强给我冠上的!你才是最该死那个!贱人!贱婢!毒妇!总有人替我了解了你!”
我淡然走出内庭,依依对着那秋阳走去,渐渐听不见她声嘶力竭的诅咒和吼叫。只是淡淡。
“芙蓉花发去年枝。双燕欲归飞。兰堂风软,金炉香暖,新曲动帘帷。家人拜上千春寿,深意满琼卮。绿鬓朱颜,道家装束,长似少年时。”我曼声唱来,并不顾这游飏的歌声是不是会刺痛她的耳。
芙蓉开尽,凋零君不知。到底秋风扫尽后,冬来送倾颓。却道是梅开枝头缀香蕊,不复芙蓉当日好,生生灭灭,轮回几世。了却了世间方知晓,郎情到底淡薄寡恩,不堪托靠!
庆熙十六年九月廿九,庶人孟氏宜芙死于掖庭,年三十一。葬乱坟岗。谥号敏。
2.太后欣慰地看着我在铜镜前,挑选着她命合绣宫替我裁制的新衣。都是按正三品贡造的体制裁的。我欢喜地就着邵姑姑的手换了这件又换那件。
“娘娘真疼我。”我转过头笑眯眯,俨然一个未长大的孩子。
邵姑姑正替我簪花,见我转头嗔骂着一拍:“小妮子,都说了别乱动。花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