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舒展一愣,只笑笑不做言语。白蕖甫一听,双手狠狠一颤,下意识攥紧了丝锦云华缎面裙摆。眼光剧烈一跳,像是感触到了什么可怖的物什,忙惶急嚷道:“不、不必……姐姐别替我操心了,我也才十六,确乎是不着急的,还想多陪陪爹爹娘亲和姐姐。倒是姐姐你,今岁快满十九了,也实在耽搁不得。”
我怔神,忽然想起那个夜晚,我和她在清雅堂的如水夜晚。
白蕖眼眶红红。“姐姐,我不嫁了。我心里头早已有人了。可是此生是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所以,我替你守这茶堂一辈子。”
我惊觉,不由得心惊肉跳,强扶住胸口。她——她究竟爱上谁了?
白芍并未察觉什么不妥,还以为是小妹娇纵之语,遂温柔笑着挽过她的手:“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别说我和你姐姐,爹爹娘亲也舍不得你出嫁啊。知道你的性子,日后姐姐给你做主,让蕖儿自己来选一个喜欢的人嫁可好?”
白蕖知道长姊不知晓自己的心事,遂只是勉强对她笑了笑。再无多的言语。
车厢内登时安静了下来。到了清雅堂时候还早。遂上了灯,一道用了早晚膳。舒展笑言:“接下来几日可有的热闹了。这眼瞅着不日就是皇上的千秋节了么?就在后日十月初二,卫公子大婚前,大办三日——可不是巧。虽说你们身为贵眷,少不了出席。可也只是第一天晚的宫宴。剩下两天么——眼瞅着如今河外海内一片升平,朱雀府少不了夜庆,热闹堪比上元。届时总算可好好歇一歇。”
小银铃儿笑着替白蕖添菜,“舒公子说的不错,咱们好容易盼姑娘回来了,这回一定要好好热闹热闹。就借着皇上的光,玩这一遭。我方才听蒋嫂嫂说,还有灯会呢。皇上特赦云京这三日可通宵达旦地举办,姑娘,你在宫里听到的可是差不多么?”
蒋嫂嫂亦很好奇:“是啊,若真如此,咱们可有的逛了。”
我笑,执筷低头思忖:“风声类此是听到了一些,说不准还真是繁华热闹。说到底,这次千秋节一月前就筹办起来了,若不是出了孟家的事耽搁了,皇上也不至于生辰前三日还在勤政殿埋头忙着,旰衣宵食的,早与民同乐了。”
眼见着夜幕将近,众人正絮絮说笑呢,却听门外谁笃笃叩门,坚实有力——似乎……应该是个男子。
众人愣神。我连忙起身走近了,双手一拉门闩,往外一扯。眼前便蓦然出现了一个清俊男子,略带隐郁的面容。
“疏浅……舒——舒云意。”叶疏微有些难以启齿,又有些略带怒气,“……我……我有话和你说。”
众人听之,却是皆愣了。仿佛凝滞了时空,所有一切在一瞬间定格。
我沉吟,“银铃儿,时候不早了。你安排姑姑和蕖儿安睡下,送王妃回府。把右厢房打扫出来给舒展哥哥安寝。……我和哥哥说会子话,不必管我。”
银铃儿失神,好半晌才愣怔着点点头:“……嗳。”
2.清雅堂正殿,沏芳居。我点了两盏海棠双攒灯,扔了竹篾。又上了一壶茶,替他斟了,又给自己满上。
这才缓缓坐下。
“哥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来的明白。”我语气沉着,不带悲喜,端起了冷好的茶水,将青瓷碗双手捧至他面前。
叶疏微冷面,也不伸手去接。只是淡淡道:“可受不起舒夫人这一声哥哥!夫人如今是炙手可热的贡造使,皇上跟前的红人。又助力皇上铲除孟氏势力,我一才平白了身份的小小将军可不敢折煞。”
我心下隐隐了然了些。也不做什么表示,犹自将茶盏按回桌上。
“哥哥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同云意打这个哑迷?”我敛眉,以手篦了篦松下的青丝半缕。
“知道哥哥如今皇上新贵之臣,日理万机。而今满腹疑虑,怒气冲冲地来找云意,想必也不是喝茶叙旧那么简单。”
叶疏微冷哼一声,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妹妹呢?”
我错愕。“什么?”
他双手攥紧,爆出如青蛇般的根根青筋。只是低声怒斥,情绪很是激动:“舒云意,还好意思问出这一句什么?我妹妹早就死了对不对!你仗着你的长相和我妹妹有八九分的相似,你欺瞒了清儿不说,你还欺骗了我!你知不知道!失去至亲是什么样的痛苦滋味?!舒云意,我和清儿也是人,不是畜牲!我们的感情,不是你玩弄权术,保全自身的资本!你扪心自问,天底下还有谁,还有谁比你更自私!”
他甫说完这话,双眸涨满了血丝,双唇微微颤动着,仿佛是怒到了极致。英挺的面上亦是沁出点点汗珠。他紧握着双拳,阴沉可怖地逼视着我。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愣怔着,有些愕然。两道冰凉不自觉从我颊边漫下。想起疏清红罗帐下那凄婉哀怨的目光。不自觉愧怍地低下头。
舒云意,我和清儿也是人,不是畜牲。我们的感情,不是你玩弄权术,保全自身的资本。
我心口抽搐,没来由的疼痛席卷了我的身心。我浑身颤抖着。清儿……清儿……是我对不住你,是……是云意对不住你!
可是要我怎么和他解释?
我难道要说出真相,说疏浅是死了,而身为天仙的我本和她模样相同,来到凡间阴差阳错成了她。紧接着狐族灵力觉醒,我ròu_tǐ回归。叶疏浅的身子就灰飞烟灭了?
他能接受么?!
我是狐族灵女,他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