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数年过,准提这一日来到山门前,看见孙悟空正在一个人向众同门炫耀神通,时而变作松树,时而变作飞禽,时而变作走兽,俱都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差不多是时候了。”准提点了点头,“该把这猴子放出去打磨一下了。”
他故意快步走上前去,摆出一脸怒色,对孙悟空喝道:“这泼猴,如何在此卖弄?9不速速变回来!”
孙悟空被准提的面色吓了一跳,老老实实地变回原形,正欲拜倒说些什么,却被准提打断:“罢了,我今日也不与你多说什么,你在我门下修行这些年,长生避劫之法也学到了,师徒缘分已尽,你下山去吧。”
准提此言一出,就如同惊雷一般划过孙悟空心头,他吓得两股战战,慌忙跪倒:“师父,弟子知错了!师父如何责骂弟子无妨,请莫要赶弟子走!”说着,他连连磕头,声音响亮,若非这灵台方寸山清净无尘,怕是要沾上一脑袋泥土。
看悟空样子,准提心下顿生不忍,然而想起这猴子心性跳脱顽劣,非猛药难治此重症,只得又重新硬起心肠来,对他的恳求视而不见,自顾自道:“你这一去,定生不良。凭你怎么惹祸行凶,却不许说是我的徒弟,你说出半个字来,我就知之,把你这猢狲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你万劫不得翻身!”
言罢,他故意放出些圣人气势,直迫得日月无光、山河失色,孙悟空跪在地上,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
准提看着差不多了,一挥衣袖,霎时间风朗气清,那股慑人的气势烟消云散:“你去吧。”
孙悟空见师父心意已决,知道再也难改,只得含泪恭敬磕了九个响头:“决不敢提起师父一字,只说是我自家会的便罢。”
准提背过身去,不去看他,也不言语。
默然半晌,孙悟空又道:“弟子……弟子在师父门下学艺这些年,竟从不知道师父名号。还请师父发发慈悲,告知一二,让弟子能在心里默默感念,师父放心,弟子发誓绝不向任何人泄露您的名号。”
“我道号准提。”准提缓缓道,“不过你记住,以后不仅不准对任何人提起我,即便是见到我的弟子,也要当做不认识,听到没有?”
“是,弟子记下来了。”孙悟空道。
“去吧。”准提再不理会孙悟空,回洞府中去了,神识之中,则感应到孙悟空驾起筋斗云,飞出灵台方寸山。他暗自施法开出一条通向花果山的虚空通道,让孙悟空得以回去。
“师尊。”龙树菩萨忽地进来,“悟空师弟确实有些顽劣,但您刚才……”
准提在蒲团上一笑:“你不必忧心,这猴子虽然来历有些奇怪,但确实与我有师徒之缘,否则我怎么会随便收徒?我非是真心赶他离去,而是另有打算,他这一去,也是磨炼,日后自有重逢之时。”
“是。”龙树菩萨不再多问。
“走吧,我这些年为了不让悟空惹是生非,将灵台方寸山与其余净土隔绝开来,如今也该去拜访一下释迦牟尼了。”准提站起身来,示意龙树菩萨跟上。
之后数年间,准提一直暗自关注着悟空行踪,这猴子果真是个惹事的天才,刚把花果山一众群妖扫荡整合完毕,就又去东海龙宫将定海神针抢来,好在海眼地火早已消弭,否则这份因果又岂是他这小小真仙担待得起的?
“老师,我回来了。”这一日,孔雀明王忽然进来道,“那孙悟空的名讳的确写在地府生死簿上,天产石猴:该寿三百四十二岁,善终。”
“果然不出我所料。”准提摩挲着手中七宝妙树,“他已经是真仙境界,该当有一万五千年寿数,如今地府却如此记载,你可知为何?”
“这……弟子不知。”孔雀明王老实地摇了摇头。
“因为他天生便魂魄不全。”准提道,“三魂七魄,乃是天数,魂魄不全,大违天数,无论如何修炼,寿数都不过五百。”
“他既然是天生的石猴,便跟妖族一样,又怎么会魂魄不全?”孔雀明王大是不解。
“我有些猜测,不知是否正确。但他心性顽劣跳脱,大不寻常,心魔极重,也跟他魂魄不全有关。”准提道,“算算时日,现在离这猴子的寿数很近了,但他身有修为,元神早已大成,下了地府,必定要生出祸端。你去找一趟地藏菩萨,告诉他若是这猴子下得幽冥来,务必命人将他看住,莫要让他靠近六道轮回,否则惹来后土娘娘出手,我也保他不住。”
“是。”孔雀明王就要告退。
“且慢,还有——”准提又把孔雀明王叫住,“只要这猴子不靠近轮回重地,就请地藏菩萨莫要管他,该上报玉帝就上报玉帝,不用顾及我的面子。”
“是。”孔雀明王瞧了准提一眼,似乎不太明白他的心思,但还是没说什么便要告退了。
“再等等!”准提又一次把他叫住。
“老师还有何事?”孔雀明王又走了回来。
“你不用管我的吩咐了,径自回去修行吧,我亲自来。”准提改口道。
孔雀明王这回没走,而是站在原地瞧了准提片刻,迟疑了一下说:“老师,恕我冒昧,您这样挂心孙悟空,可是有些进退失据了,大违我教四大皆空之理。正所谓一念微动,即是有所住;有所住,即非实相……”
“不错,故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是轮回。”准提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