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奕真顿时愣住。
梁清再一次逼问道:“你会怎么做?”
费奕真半晌开不了口,许久,才用近乎断气的微弱声音问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费奕真往后退了一步,仿佛承受不住这讯息似的抽了一口气。他半晌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怎么......能这么做?”
梁清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
他高高抬起下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表情望着费奕真,冷漠到几乎让费奕真以为是另一个人。
费奕真颤抖着声音,问道:“阿清,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那不是一个巴掌,一次打架,那是一个女孩子的整个未来。”
梁清伸出手,捧住费奕真的头,说道:“所以你现在就可以做出决定,是要选择我,还是去拯救她,毁掉我的未来。告诉我,费奕真,你要选择哪个?”
费奕真被他双手按住后脑,又受到逼问,已经分不出是什么样的复杂感情,伸出双手拉下了梁清的双臂,露出挣扎的神态,咬紧了牙齿。
梁清再一次逼问道:“告诉你,你选谁?”
费奕真一直没有说话,于是梁清伸手帮他拿出了裤袋中的手机,解开了安全锁,放在他的手里,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帮范西雨,现在就打电话报警,把这件事告诉警察。我可以告诉你李警官的电话,他一定很乐意把我抓捕归案。如果是奕真你报警,我绝不抵抗,会全部照实认罪。”
他贴在费奕真的耳边催促道:“报警吧。”
费奕真终于全面崩溃,一把推开了他,整个人脚步踉跄地跑走了。
费奕真回到家,拿着手机,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他的脑子里面充满了关于范西雨和梁清的事情,一会儿是精神病院里那明显异于常人世界的场景,一会儿是梁清悲伤又充满了谴责的笑容,过一会儿又变成了梁清可能被抓捕和拘留的事实......混乱的思绪和感情充满了他的整个大脑,让他无法思考。
范西雨的样子在他的脑中翻腾,那张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嘲讽,可是当费奕真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地按下了第一个手机号的时候,却几乎条件反射一样地按掉了拨号界面。他屈起双膝,把自己紧紧地蜷缩在床上靠墙的一个小小的角落,只觉得连空气都变得逼仄起来,让人无法呼吸。
数次打开手机然后又关上,他终于发现,无论按开拨号界面多少次,他其实都完全不可能打出任何一个电话。
从一开始这个事实就已经被注定,他根本不可能去检举梁清。
良知跟他说,你这是在同流合污,毁掉一个女孩的未来;但它又告诉他,哪怕有那么一瞬间他会兴起举报梁清的念头,都是对于感情和良心的双重背叛。
两种意识在他的胸中不能争斗,几乎要把他的人格都要撕裂成两半。
他没有吃饭,一个人静静地蜷缩在了床铺角落许久,最后或许是因为思想上的严重负担导致精神上的疲惫感,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然后他梦见了梁清身带枷锁,站在了一个空旷监狱的中间。他站在那里,监狱虽然大致有监狱的样子,但是墙壁却像是一半还滚荡着的红色熔岩,梁清的脚踩在熔岩之中,脚底和足踝上都覆盖着一层可怖的焦灼和水泡。
他问道:“奕真,你高兴吗?”
——奕真,你高兴吗?
费奕真急喘着从睡梦中惊醒。
他望着天花板拼命呼吸,双眼许久都没能重聚神采。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拿着手机,停顿了半晌之后,他用尽浑身的力气把它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把它摔成了两半。
然后费奕真觉得自己仿佛自己突然解脱了,身上流下的冷汗浸湿了大半的内衣,他却完全不觉得湿冷难受。
梁清,你赢了。
第二天早上,费奕真吃了两口早餐突然恶心反胃,忍不住就跑到厕所吐了起来。
陈雪妍被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费奕真只是漱了漱口,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事。
费执明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是不是生病了?如果难受的话,就说出来,别硬撑着。我让小王陪你和你妈去医院。”
但是费奕真又摇了摇头,坚持道:“我真的没事,可能是有点小感冒又没有休息好吧。”
费执明听他这样说,也没有坚持,只是交代道:“那你回去再去睡一下吧。反正是寒假,你也不需要这么早起来。待会儿喝点水,吃个感冒药,然后好好休息一下。”
费奕真乖巧地应下。
最后他只是喝了一杯感冒冲剂,也没有吃什么东西,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其实昨晚就没有怎么睡好,但是虽然身体上异常疲倦,但是精神亢奋,清醒得不得了,完全没有想睡的意思。
但是身体却又疲惫到了极点,根本无法让他打开电脑开始作业。
最后他只好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面,静静地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
他试着想要什么都不想,努力让自己睡着,但却成果不彰。范西雨和精神病院的事情一直冒出来,想忘也忘不了,费奕真觉得他都快要被自己逼疯了。
如果这样疯了,说不定还会好许多吧?至少疯子不会有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