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殿地处后宫正中,被宫所层层环绕。
高高的朱柱撑起,顶都吊得比别处高些,现出一种大气。也只有皇帝的天仁宫能压它一头了。
朱沅和钱怡拎着包袱随着小宫女的引路,从侧门入凤仪殿。
高高的粉墙内,花木繁盛,看得出来宫人并没怠慢,确有按时修剪。
但无端端的,就是给人一种萧条之感。
钱怡忍不住都往朱沅靠近了一步,缩了缩肩膀。
朱沅环视一周,终于发现为何感觉不对——宫内的宫女太监面上都死气沉沉的,静立待命,连有生人进来,也不过是抬了抬眼皮。看这架势,不是皇帝亲自前来,怕也难有人引得起他们的兴趣。
春新将两人领到了偏殿一间小厅,凤仪殿的一名宫女福了个身:“两位女官在此稍等,婢子去请了赵女官和韩女官来。”
朱沅和钱怡应了,在楠木椅上坐下静候。
钱怡眼珠子乱转,一眼看到脚下铺了张瑰丽的牡丹宝相花毯子,颜色比寻常所见的更鲜艳些。
钱怡左右看看,附到朱沅耳边:“这毯子只在南疆一个小村落里能织出来,须得用菁莆花染了才有这般艳的色儿。外头有市无价,实则这么大一张,收来也不过几十两罢了……我们家还收了张更大更好的呢……”
朱沅听她说得不像话,不由严厉的盯着她,直把钱怡给盯得没了声。
朱沅心中嫌钱怡不知轻重,但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是无奈。
过得一阵门口光线一暗,走进来两位妙龄女子,两人做一样打扮,里头穿着白绫小袖交领衫,同色的及地襦裙,外头是件松花色滚白毛边的棉比甲。头上都梳着双螺髻,发钗倒有所不同,一个是中规中矩的喜鹊登梅钗,一个是十分趣致的蝈蝈点翠钗。
仔细一看,发钗如人,一个果然就是端庄文雅的,另一个却是未语先笑,脸上两个深深的梨窝。
爱笑的那个先开了口:“是朱妹妹和钱妹妹罢,你们可算来了。我姓韩,闺名玉泉,这位是赵蕴仪,大家都是姐妹,不必拘谨。”
朱、钱两人福身叫了声:“韩女官、赵女官。”
韩玉泉见两人多礼,也没拦着。若说其他各处的女官将要离任,不免有些不舍和失落,她和赵蕴仪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欢迎两人。就是赵蕴仪,也难得的露出微笑:“先让小宫女将你们的包袱放到屋里去,我们领你们去见过沈娘娘。”沈氏被废除后位,皇帝又没重新给个封号,也没打入冷宫。众人总不能当着沈氏的面叫声“废后”吧,那不是嫌命长了?只能含糊的唤作沈娘娘。
因着心情极佳,韩玉泉领着她们一路走,一边也就教授些心得,等大家都出了宫,往后再来往起来,这也是一层交情。
“……要在别的宫里,咱们这位置许是有忙不完的事,在沈娘娘宫里,可就清闲了,下头宫人都是极安份的。”能不安份吗?在凤仪殿里用不着使那些心眼往上爬,安分守己就是了,上头危险着呢!那做为女官,即不用仲裁调解宫人之间的纷争,弹这个压那个的,自是清闲。
“……和其他宫的往来,都有先例,照着来便是,沈娘娘喜静,就是有什么新文儿,她也不爱听,更别说问策了……”
赵、韩两人也都是背景不够,才落到此处,此时不免有些同病相怜之感,只要不犯着忌讳,两人再没有藏私的,那是有什么说什么。
朱沅和钱怡听来听去,得出个结论:什么也不用干,每天轮班在沈娘娘室外杵着就成。
凤仪殿内是极为奢华的,一重一重的门口都垂着织金软纱,白日里用金勾勾在门洞两侧,一眼望去,竟有十数重门。地面铺着寸厚的腥红毯子,众人顺着这毯子,一直走到尽头的珠帘前。
韩玉泉轻声屈膝禀道:“娘娘,新分派来的朱女官、钱女官来了。”
声音像是传进了一个幽深的洞口,静悄悄的没个回应。
过了好半晌,才有个冷清的女声道:“进来。”
侍立在两侧的宫女撩起珠帘,四人走了进去。
沈娘娘背着光盘膝坐在大炕上,一手支在弹墨大引枕上,一手握着卷书。
几人不敢直视,纷纷屈膝行礼:“臣女等见过沈娘娘。”
“起罢。”沈娘娘的声音一直很平静:“抬起头来。”
朱沅等抬起了头,又目平视。朱沅这才看清沈娘娘的样子。
她穿着件胭脂色的通袖袄子,项上挂了串东珠,松松的绾了个堕马髻。
青黛眉,秋水目,说来也年近四十,但愣是看不出一点年纪。
朱沅心中吃了一惊——这沈娘娘,生得同戚云淮好生相似!戚云珠身上,才只能找出一两分同戚云淮相似的地方,倒是沈娘娘,同戚云淮有五、六分相似了。
朱沅面上将这吃惊一丝不露。
沈娘娘仔细端祥了两人,竟从一侧抽起本书来看,一边看,还一边打量二人。
韩玉泉和赵蕴仪看来是不以为怪的,朱沅和钱怡却免不了心生怪异之感。
这沈娘娘听音儿倒是冷静平稳,没想到看动作神情,还当真有些痴意。
沈娘娘对着看了半日,这才道:“好了,下去安置了,明日再来当差。”
韩玉泉和赵蕴仪两人应了,领着朱沅和钱怡下去。离了主殿,钱怡再也憋不住了:“沈娘娘这是看什么呢?”
韩玉泉忍不住掩唇而笑,她一天的乐子就在此处了:“娘娘在看面相呢!”
连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