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咧着豁牙的大嘴,眯着眼睛,憨厚的大笑,朱大头?
顿时,周围一片抽气之声。
老太监朴不成气得浑身打摆子,曹国公李景隆眼皮嗖嗖的跳,一众侍卫大惊失色。
连朱允熥都有些发懵,这汉子忒大胆!
可是他瞧瞧老爷子的脸色,却没发现异样。
老爷子不但不生气,反而背着手站在田埂上,笑呵呵的问道,你个汉子胡沁啥呢?好好地银元,为啥叫朱大头!
汉子把沾了口水的银元仔细的擦擦,然后小心的揣进怀里,用手死死的捂着,大声道,老百姓都这么叫呀!这银元上头是老皇上的像,不叫大头叫啥?
哈哈哈!老爷子笑出声,哦,有皇上的像就叫大头,那以后换皇上呢?
汉子蒲扇般的大手挠头,憋了半天,以后换换上,那就是换咱大名皇太孙呀,那就叫朱小头?
好,说得过,有道理!老爷子大笑,拍拍朱允熥,大孙,朱小头,哈哈!
朱允熥看着那汉子,暗中咬牙。
这年月,百姓们说啥,即便是官上听了,也不会较真,大多是听了一笑。民间百姓的言论环境,要多宽松有多宽松。真要是哪个不开眼的官,因为这些给百姓治罪,保不齐就把自己官帽子弄飞了。
在老爷子和一众当权者看来,老百姓说两句闲话,能算啥?说闲话,总比暗地里骂你强。
半晌,朱允熥嘴里冒出一句话,这名,忒不雅!
雅管蛋用!老爷子笑道,钱是给老百姓用的,爱叫啥叫啥。再说了,别看老百姓叫的粗俗,可是拿钱的模样欢喜呀。若是咱爷俩弄一堆劣钱出来,百姓们面上不敢说,心里都在骂咱爷俩是猪八戒?
爷爷圣明!朱允熥笑着奉承一句。
心中却说,这是无知百姓这么叫,您老不以为然。要是有哪个当官的,或者读书人敢这么叫,您不杀他全家?
那汉子,钱收好喽!老爷子又对田里捂着口袋的汉子笑道,够赔你这田的吧?
够了够了!那汉子不停点头。
怀里可是响当当的银元,别说他这几亩地,就是翻十翻,怀里这三十来个银元都够够的。
您老说话算数?那汉子犹豫下,憨厚的目光中带上些狡黠,问道,给了钱,真不要我地里的粮食?
老爷子眼珠转转,笑道,老子一辈子,唾沫星子落地就是钉,骗你?说着,指下天上的日头,不过嘛,眼看到
饭点了,你不招待咱们去你家吃一顿?啧啧,钱你拿了,粮咱也不要,吃顿饭不为过吧?
朱允熥知道,老爷子爱的就是这一口。在民间吃饭,可比在宫里香多了。所以当下也不出言劝阻,任凭老爷子怎么高兴怎么来。
那汉子听了,微微一愣,然后看看朱允熥和老爷子一行七八个壮汉,有点犯难。
呀,都是壮爷们呢,得吃多少!汉子咬牙小声嘟囔两句,随后重重一跺脚,行,今儿我胡老三命好,碰着你们这群贵人了,不就是吃顿饭吗!走,家里去,我让婆娘去买鱼,蒸饭!
说着,忽然咧嘴笑道,一看老人家就是富贵的大财主,家财万贯!
说完,走上田埂,前头带路。
这汉子,你看他傻,成精了!老爷子笑道。
朱允熥也笑道,最后一句话是点咱们呢,让咱们不好意思吃完一抹嘴!
爷俩慢慢的跟在叫胡老三的汉子身后,带着护卫等人,溜溜达达的朝不远处,一个飘着炊烟的小村庄走去。
天高云远,风吹湛蓝,炊烟成线。
村庄边上的田地,都是忙活的农人,一路上打招呼的声音络绎不绝。通往村庄的道路坑坑洼洼,几个穿开裆裤的孩童拿着簸箕,小心的搓着地上的牛粪,鼻涕吸溜吸溜的。
好哇!好哇!
老爷子看着周围,不住点头微笑,这才是人间烟火!
一群陌生人进了村子,庄子里的都有些惊奇,老太太们在远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孩子们好奇又畏惧的远远跟着,眼神不停的打量。
老三,家里来客人了?迎面过来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太太问道。
胡老三捂着鼓囔囔的胸口,老婶子,我城里的亲戚!
你就吹吧!老太太给了一个嫌弃的眼神,你们家祖宗八辈都没出过村儿,哪来的成立亲戚!说着,在经过老爷子一行人时,还在老爷子身上扫了两眼,笑道,这老哥,长的倒是敞亮!
哈哈哈!老爷子又是眉开眼笑,妹子,咱年轻时候长的更敞亮!说着,背着手还往那边凑凑,笑道,妹子,你年轻时候,肯定是也庄里一枝花!
那是!老太太骄傲的一笑,提亲的人,踏破我家的门槛子!
老爷子来了兴趣,凑过去,你今年多大
朱允熥一捂额头,赶紧拉回来,爷爷,您不是要去吃饭吗?
这时,前面的胡老三回头笑道,那是我们村的张大婶子,守寡二十多年了,跟儿子一起过呢!
老爷子点点头,人家都走远了,他还站在那,背着手回头看,嘴里,嘿嘿,嘿嘿!
片刻之后,胡老三家到了。
一个收拾得还算利索的小院儿,三间还算宽敞的稻草房,院里拴了一头无精打采的驴,见来了生人,扯开脖子抑扬顿挫的大叫。
啊!!!!啊啊啊
叫你娘!胡老三上去一脚,对院子骂道,人呢,死哪去了?
爹回来了!
呼啦一下,屋里跑出三四个娃子,把他团团围住,紧接着一穿着补丁衣服的妇人快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