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跟着老太太屁股后面,进了屋看着她像是拉吊灯似的拉开一盏无影灯,高大的年轻人沉默了片刻,然后在一张看上去坐了人就会被压散架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去,看着老太太翻箱倒柜地从旁边的消毒柜里拿出一套专业工具——
萧衍假装自己没有看见消毒柜里还摆着……大概是老太太今天中午吃饭用的碗。
期间老太太问了他几个简单的问题,萧衍提不起多大兴趣地回答了,看着老太太给他的伤口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清创机械消了毒——
“我认识你。”老太太低着头,因为戴着口罩,她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含糊,“我从上面退下来的时候,你才刚刚从国外被萧末接回来。”
“……”
“我知道门口的那个是萧末,虽然他告诉我他叫什么‘元贞’——不过如果你有空,你可以帮我转告他,哪怕他是萧末,他要是不在我的楼里住了,那定金和房租我也不会退给他。”
“……”
萧衍看了眼老太太,没说话——其实他大概已经猜到了眼前的老人应该是他祖父那个年代的什么人,毕竟断肢再植手术绝对不是随便哪个街边的赤脚大仙就呢过做好的——而且这个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但是手上很稳,她先用无菌肥皂水和毛刷将萧衍切下来的那根手指冲刷了一遍,然后转身取来渗盐水进行第二次冲洗,做完一系列动作之后,她抬起头看了年轻人,扔下一句“不用急”,重新更换了一副新的消毒手套,然后又取来同样的一套工具,清晰萧衍手指上的创口边缘。
老太太没给上麻药。
于是当她用柔软的毛刷清理萧衍手指上之前攀爬留下的铁锈和其他污物的时候,有一滴冷汗顺着英俊的年轻人那张显得有些冷漠的脸的侧颜滴落下来,他想了想后,将门外的萧末给叫了进来。
黑发男人掀开帘布,探进来个莫名其妙的脸,然后一眼就看见他儿子一脸汗坐在椅子旁边,而老太太正低着头,眼睛上戴着一个看上去有点像是老花镜的眼镜,专心致志地在萧衍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动作着……
“现在做血管吻合和血循环重建。”老太太头也不抬的说。
萧末看上去欲言又止,这专业名词他听不懂,只是觉得这么专业的名词从老太太的嘴巴里说出来总让人感觉到一阵不安。
“坐。”萧衍出声,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这货说话还能保持住声音不抖。
萧末找了张椅子,挨着萧衍坐下来,椅子比萧衍那张矮一点,男人跟他说话的时候,要微微抬着头,而这个时候,萧衍另一只完好的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固定好面向自己——萧末意识到儿子大概想要跟自己说什么,于是跟着睫毛轻轻颤抖了下,而后,他对视上了大儿子那双琥珀色的瞳眸。
“其实我期待过你亲手掐死李堂,”萧衍说,“为什么后面又放手?”
“李堂有个儿子,连户口都没上,孩子的妈妈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小的孩子就要成了孤儿,我觉得很可怜。”
萧末说着,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在萧衍身后,老太太似乎将一个什么夹子之类的东西从萧衍的伤口上拿了起来,一注鲜红色的血液立刻喷涌而出,血溅得很高,萧末几乎看傻了眼——他不是没有见过帮派抢地盘的时候大家砍来砍去的壮观场面,但是一想到这会儿这个流血是他萧衍,他就觉得自己的大脑几乎都要被炸开。
“正常现象,下刀够快所以伤口很整齐,基本上组织坏死不多能直接对上。”老太太抬起头扫了一眼面色不怎么好看的萧末,飞快地看了眼男人不自觉地抓在萧衍另一只手上的手,她“啧”了声,简直觉得自己就不该抬头,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
萧末听到老太太这么说了,这才显得略微安心地将目光收回来,想了想,捏住萧衍完好的那只手那边的中指,蹭了蹭那完好无损的指节,若有所思地说:“你要是觉得不高兴,那就处理掉他好了。”
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有另外一个高大的身影同时也从门外缓缓地往这边接近。
他只是单纯地跟自己的儿子做出一个保证,说话的时候,声音听上去也并没有显示出半点儿犹豫——就好像哪怕是萧衍不主动提出来,他也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似的。
听到了男人的话,门外的人轻轻地掀开帘子,在萧末低下头想事儿的空当,站在门外的萧炎和他哥交换了一个眼神——萧炎斜靠在门边没动了,反而是萧衍将自己的手从男人的手中抽出来,蹭了蹭男人的下颚,唇角边甚至露出一丝笑意:“真的?”
“恩。”
萧衍的唇角的弧度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用一根手指换一条人命,不得不说,这笔交易很划得来。
“我也不是非得要他的狗命,”萧衍话锋一转,在门口萧炎及其不赞同的目光之下微微眯起眼,“只是以后我不太想要看见他,除却这个私人问题,青龙堂那边的事他也管得还算可以,这次萧祁倒戈,他那边暧昧不明的表态其实也算是帮了我一点忙。”
“现在萧家交给你了,想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萧末平静地说,“想要出动‘猎犬’,你自己也已经有了那个资格。”
说完这些后,萧末又压低了声音问了句痛不痛,萧衍没有立刻回答男人,他只是安静地侧着脸看着男人,昏暗的光线之下,很难看清他脸上有什么样的情绪……良久,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