琸云循声望去,果然瞧见刘二少站在湖中一艘豪华游船的船舷上看风景。柱子立刻高兴起来,也懒得跟琸云商量了,扯着嗓子朝船上大声喊:“喂,刘二少爷,这里——我是柱子啊——”
他嗓门实在是大,引得周围游客纷纷侧目,柱子却是半点不觉得尴尬,依旧大喊大叫,直到船上的刘二少终于听到动静,微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尔后示意船夫将游船划到岸边。
“刘二少,这船是你家的吗?”柱子很不知道客气,咋咋呼呼地问:“船上还有没有位子,我和二弟也想去凑凑热闹,还能挤得下么?”
刘二少深深地朝琸云看了一眼,眸中有隐隐的笑意,嘴里却道:“虽说不是我的船,不过倒是可以作主请二位上来。”说话时,下人早已乖觉地铺好了引桥,柱子立刻乐开了花,不由分说地拽着琸云上了船。
岸边方才与他们搭话的那小子呲牙咧嘴地也想跟上来,被刘府下人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没奈何,讪讪地走了。
上得船来,柱子才发现这游船竟比他想象中还要大不少,往下共有三层,底下两层被分别隔成小间,唯有三楼是个独立的大厅,里头摆放着不少桌椅矮几,显然是主人宴客的地方。
“乖乖,这也太气派了。“柱子眼睛也不眨一下死死地盯着大厅里的陈设,凑到琸云耳边小声地道:“二丫,这刘二少家里头这么有钱呐?”
琸云眯了他一眼,“没听说这是别人家的船么?”
刘二少也笑着回道:“说起来也不是外人,这船的主人是龙凤银楼的韩老板,将将与宋家订了婚事,因着今日有贵客来,便请了我过来作陪。不过这会儿贵客还未到,我便倚在船边上看会儿风景,不想竟遇着了你们。”
琸云微讶,“是宋掌柜的岳父韩老板?”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刘二少的声音,“咦,这么早他们就到了?”
琸云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只见陆锋在众人簇拥之下不急不慢地朝岸边走来,一如许多年前她初见时那般,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真真地世家子弟。
关于他们的再见,琸云想象过很多次,气得狠的时候,甚至想着冲到陆锋面前作个了断,她一直怀疑自己再见着他的时候能不能冷静下来,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太多太复杂,以至于让琸云不知道自己对他是该爱还是该恨。
当陆锋一点点地靠近时,琸云忽然发现,其实那些恐惧和怀疑都是多余的,她竟然能安安静静地面对他,脑子里没有乱成一团麻,没有糊成一锅粥,更没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垂下眼,隔着许多人远远地看着他众星捧月一般上了船,又上了楼,最后与大群人一起进了三楼大厅,便再也不见人影。
她的心情竟然很平静,就连琸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么多的爱和恨怎么会忽然全都消失了踪影,她以为它们全都深藏起来,可是,直到陆锋站在她面前,她才知道,时间真的是可以治愈一切,经历过两辈子,加起来一共十五年。十五年的光阴真的可以让那些爱恨情仇都渐渐地淡去。
虽然心里还有些隐约而模糊的痛楚,可是,她是方琸云啊,是方头山的大当家,她怎么会因为这么一点点的难过就投降。
“真威风啊!”柱子道。许是被陆锋的架势和排场给镇住了,柱子说话时声音低了许多,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嗓门,生怕被人听到似的。
刘二少解释道:“是京城来的贵客,京城陆家的大少爷,便是新来的刺史在他面前也是客客气气的,更不用说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柱子一脸茫然,他对世家大族什么一点了解也没有,什么陆家、贺家,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区别。若不是陆锋方才的出场太过扎眼,他也不至于如此关心。
“意思就是,以后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这样的人咱们惹不起。”琸云小声叮嘱道。柱子连声应下,脸上微微有些发白。
刘二少笑道:“方大哥也别太担心,这陆大少爷无缘无故地断然不会来寻咱们的不是。”说罢,又道:“一会儿宋掌柜兴许也会到,我听韩老板说,也唤了他来作陪。”
琸云扬眉看他,似笑非笑,“这韩老板也不怕宋掌柜被三大名楼的美人们晃花了眼,一时把持不住,不等成亲就往屋里添了人。”
刘二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指地道:“二公子玩笑了,男人们常年在外头应酬,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谁会当真不成。宋掌柜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
琸云愈发地笑得高兴,好看的眼睛微微弯成月牙,形成美好的弧度,“不如我们打个赌。”她胸有成竹地道:“宋掌柜到底是我们同安堂的东家,我就不拿他开涮了,不如,就赌今儿那位贵客吧。叠翠、云梦、晚碧,他今晚必得带走一个。”
刘二少笑笑,“这也不稀奇。”
“我的意思是——”琸云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意,浑身上下竟隐隐带上了些许戾气,“他会——赎身,你懂的……”
刘二少失笑,连连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