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贺均平在十岁之前简直就是贺家的眼珠子,从上到下都把他捧在手心里养着的,所以才养成那一副嚣张骄傲的大少爷脾气,便是贺家败落后他流浪到武梁县遇到琸云时,依旧脾性不改。
再之后的五六年,人虽成熟老练了许多,于人情世故方面却不是很懂,在外头接人待物还勉强,但这后院家事更是一窍不通。当然,这也不能怪他,谁让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些呢。
待琸云板着脸一点点地和他说起这样那样的道理,贺均平简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哭丧着脸,一副后怕又沮丧的模样,巴巴地看着琸云小声道:“我是不是做了蛮多蠢事,害得阿云丢了不少脸?阿云你懂得真多!”
琸云揉着太阳穴,没好气地瞪着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小时候脾气坏,整天跟我吵架,现在反倒会夸人了,也不晓得从哪里学来的。”
贺均平见她笑了,心中顿觉暖暖的,凑上前去抱了抱她,小声道:“我小时候不懂事,不晓得你的好。还有——”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很幽怨,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而且,以前阿云也不喜欢我,那会儿我最害怕的就是你不肯要我了,把我赶出门去。”
琸云心里一酸,愈发地愧疚不安,她也不作辩解,只低着头喃喃地小声回道:“我以后会对你好。”
贺均平难得见她如此温柔乖顺,心中愈发地柔软,实在忍不住了,低下头在她脸上亲了亲,又想起赵氏与吴申的事来,皱起眉头将燕王世子来寻他试探的事说给琸云听,罢了又道:“我也不晓得这样对不对,可惜阿云当时不在,要不然,你便能教教我。”
琸云笑着夸赞道:“你处理得很好,吴家大小姐的性子实在不好,且又一直针对伯母,你若随口应下,伯母进了吴家反而备受钳制,倒还不如不嫁。吴将军既然言之灼灼地说看重伯母,自然要有所表示。反正这事儿也不急,待吴家大小姐出嫁后再议也不迟。”
贺均平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二人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儿话,贺均平又非要拉着她一起去看新宅子,小山和小桥听说此消息,也笑眯眯地跟了一道儿,气得贺均平一路上使劲儿地瞪他们俩。
鲁家的院子在西大街尽头的丝瓜巷,里外共有四进院落,不算太大,但修葺得却很是雅致,房舍庭院不似宜都风格,倒有些江南玲珑秀巧的精致,琸云是个女儿家,自然喜欢这样的风情,一进门便两眼放光,连声赞叹。
贺均平见她喜欢,心里头美得跟什么似的,偏偏小山和小桥在,他还强撑着作出一副淡然的模样来,憋得很是难受。
晚上贺均平依旧回了赵府,听说燕王召见又赏了宅院给他,赵老爷很是欣慰,当着府里众人的面狠狠夸赞了一番,赵怀琦听说他得了新院子,立刻好奇得不行,非要缠着去他那里瞧瞧。赵怀安也道:“那院子本是鲁家旧宅,年前刚刚才腾出来,应该还算新,只需找几个下人打扫一番便能入住。”
贺均平点头应是,又道:“正打算明儿就去买几个下人将院子整出来,该置办的东西都得置办起来。”
一旁的赵大太太笑着道:“到底还是平哥儿有出息,这才多大,竟就入了王爷的眼,真真地前程无量。三妹妹有这么个好儿子,以后这上门提亲的,还不得踏破咱们家的门槛。”
贺均平笑笑没说话,赵氏眉头微蹙瞥了她一眼,勉强笑笑,也没回话。大太太见没人应她,一时间有些尴尬,赵怀安最是机警,赶紧转换话题问贺均平道:“今儿王爷可曾说了让你去哪里当差?我看世子爷身边做个侍卫也是极好的,又体面又轻省,旁人求都求不来。”
贺均平摇头道:“世子爷倒是提过这事儿,不过我没应。依着我的想法还是去军中历练,虽说苦了些,到底升得快。”更重要的是,贺家上下数百人枉死在那狗皇帝的手里,贺均平如何不想亲手为家人报仇。
赵氏早猜到他的想法,故闻言神色不变,倒是赵老爷皱起眉头有些不赞同,低声劝道:“平哥儿你可要仔细想清楚了,那战场上刀枪无眼的,一个不留意,恐怕军功没抢到,先把小命儿给丢了。你还这般年轻,哪里得不到功名,何必去跟那些不要命的人抢。贺家就只剩你一根独苗,可再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大太太也道:“平哥儿你还年轻,不懂得外头世道艰难,在宜都有你舅舅护着,旁人看着赵家的面子不敢胡来,若是在外头,可不晓得要吃什么亏呢?”
贺均平半眯起眼睛朝大太太看了一眼,笑着回道:“多谢舅母关心,不过我这些年在外头闯荡惯了,倒是不惧这些。正如舅舅所说,我是贺家唯一的血脉,自然要将贺家传承下去,重振贺家威风,怎好处处依赖舅父扶持。”
赵老爷觉得大太太这番话说得很不妥当,当下不悦地瞥了她一眼,又转头和颜悦色地朝贺均平道:“既然平哥儿下定决心要去军中历练,我这做舅舅的也不反对。但你且仔细记着,在外头切莫胡乱出头,谨言慎行,多看看人家怎么做的,务必谨慎再谨慎。”
贺均平郑重应下。大太太还欲再说些什么,被赵老爷瞪了一眼,终于没敢再作声。
待回了自己院子,大太太终于忍不住朝赵老爷发起火来,不悦道:“你瞪我做什么?我又不曾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世子爷难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