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坤宁宫开了宫门,宫人担水进去,明月舀了洗面水送到里头。萧清婉正坐在妆台边梳头,便听见床上赢缊呱呱啼哭。她慌忙丢下梳子,走去抱了孩子起来,知这是饿了,便解了衣襟,亲自喂起奶来。自打中毒案发,萧清婉便再不用外人,赢缊日常饮食皆是自己亲身照料。虽是奶|子府并悉官局另送了人手过来,她也只打发她们做些杂事,凡事赢缊一应近身事务,皆是她亲身打理,便是穆秋兰等心腹宫人,也少有插手。
穆秋兰侍立在旁,瞧着萧清婉喂赢缊吃奶,便笑道:“娘娘如今是自己带头坏了宫里的规矩,往后可要怎么管人去?”萧清婉闻言,微微一笑,向外望了望,低声问道:“此事,外头没人知道罢?”穆秋兰赶忙摇头道:“没有,那四个丫头知道轻重,没人敢出去嚼舌根子。”萧清婉这才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出了这样的事儿,本宫也实在不放心,让那些不知根底的外人来看养孩子。还是自己带着,放心些。”说着,低头看赢缊已然吃饱,便轻轻抽了出来,放下衣裳,搂着孩子轻拍了一阵。直待赢缊打了奶嗝,方才放进摇车之内。
穆秋兰又笑道:“自打娘娘将小殿下抱到这屋来,是同皇上连自在觉也不得睡了。前儿皇上过来,坐到掌灯时候,满心要留下过夜,只是不好张嘴。满脸猴急的样子,跟被火烧了一样,落后还是怏怏去了。奴婢瞧在眼里,想笑又不敢笑的。”
萧清婉浅笑道:“眼下,本宫只想着将缊儿平安带大,旁的事是顾不上了。好在有简才人、穆美人她们,就是武蕴蓉也又上去了,皇上身边不缺人服侍。外头有德妃看着,就闹些争风吃醋的小事,也不当什么。”穆秋兰在旁,窥着皇后脸色尚好,便试着说道:“今儿,柳静秋的尸身该拉到菜市口去了,一连鞭尸十日,咱们宣朝还前所未有。从前赵王反乱,也不过才暴尸三日。昨听张公公说,皇上又下了旨意,将柳家满门斩首之后,首级悬于城墙上,要过了年才放下来呢。”萧清婉推着摇车,淡淡说道:“贱妇该死,如此这般,还算是便宜她了。”
穆秋兰又道:“奴婢只疑惑,她不怕此事败露,拖累家人么?倒是只为出气,一意孤行了。”萧清婉先自不语,半日才道:“这也是她性子使然,自本宫进宫以来,冷眼旁观,这柳静秋是个面冷心冷的。你瞧她往日里行事,自来都只要自己好,全然不顾旁人死活。如今只为一己私仇,孟浪行事,倒也像她作为。然而,本宫只疑心,她不过一介失宠宫嫔,微低人轻,母家又并没势力可共倚仗。要设下如此大的一个圈套,她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穆秋兰听这话里有话,不觉问道:“娘娘这话的意思是,此事尚有幕后主使?”萧清婉沉声道:“此事要行,得打通多少关节?柳家是寒门薄宦之家,哪有这样大的财力人脉?说此事是她一人所为,本宫决然不信。非但本宫不信,其实皇上亦也不信。然而可恨柳氏畏罪身亡,一干涉案犯人又咬死了尽受她指使。要说再查,也是无处下手。如今前朝事多,皇上也不想节外生枝。案子只顾拖着不结,也是不好。没有个确实的证据,本宫也不好拗着不让结案。”
正说话间,廊上送了早膳进来,青莺与明月进来放了桌子,将汤饭粥菜摆上,服侍萧清婉用膳。
一时用过了早膳,才收了桌子,外头人便来奏报道:“钟韶英求见。”萧清婉准了,穿了件罩衣,就在明间里见了。
钟韶英进来,打千问安已毕,便奏道:“娘娘,前番大搜六宫,奴才等在几处宫室搜到几样违禁物品。因着之前为柳氏投毒一案忙乱,并未报与娘娘。如今投毒案尘埃落地,此事奴才忖着,还得娘娘示下。”萧清婉听说,来了些兴致,便问道:“都是些什么?可要紧么?”钟韶英面上却泛出些难色,踟蹰了半日,才道:“奴才斗胆,还是请娘娘过目。”话毕,便令底下跟来的小太监将一应物事呈了上去。
萧清婉见是两样托盘,一方托盘上盛着些手帕簪环,还不觉什么;再看另一方托盘上所盛之物,登时满面通红,羞怒难禁。那托盘上所盛,竟是一件楠木雕做的假j□j。萧清婉识得此物,世间呼作“景东人事”,昔日在家时几个姨娘也曾私储此物,也是一次家中丢失了器皿,搜查房舍时翻出来的,她故此认得。
一见此物,她脸红过腮,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穆秋兰见状,连忙斥道:“娘娘跟前也没有个忌讳!这样腌臜的东西,你说了就罢了,还要拿来让娘娘看!”钟韶英立在下头,低头噤声,大气也不敢出。
萧清婉摆了摆手,示意宫人将那东西拿了下去,先不过问,又将另一方托盘里的东西捡起来细巧。却看这盘里所盛之物,皆是些相思扣、手帕、手环、金银簪子等物,似是并无不妥。
她看了一回,心中疑惑,又知钟韶英决计不会将无关紧要的物事拿来与她瞧,便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察觉那簪环之上皆题刻着风月诗词,那手帕上也都绣着和合二仙、鸳鸯戏水等fēng_liú花样,那相思扣更不必说了。
萧清婉看过,便向钟韶英道:“这些东西,宫里倒也常见,虽是不大规矩,却也算不得违禁。钟公公打从哪里搜出来的?又为何呈与本宫?”钟韶英上前回道:“禀娘娘,若是寻常,奴才自然不敢叨扰娘娘。然而,这些东西,皆是从储秀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