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中平原上,新长安城正逐渐崛起的同时,一艘小船正游历于青山绿水之间。/p
船上站着一个个头不高的瘦削青年,他衣着华贵,虽然所乘之船上只有他和船夫两人,船身却沉甸甸的,仿佛船舱里积压着什么重物。/p
青年欣赏着两岸风光,耳中听得的都是鸟啼猿鸣,不觉心驰神往:“蜀中山水果然和凉州不一样。凉州地面空旷,遍地黄沙,而这里却风景秀丽,真是个怡人的去处。”/p
船夫却显然没有这年轻人一样的好心情:“公子,再转一个弯,就要到他们的地界了。我……我就不撑船过去,现在能结钱了吗?”/p
青年被船夫败了观景的兴致,面皮上却没有丁点恼怒。他回过头笑看船夫:“前面就到了?”/p
“到了!”船夫忙不迭地点头,见这位贵客没被自己提出的“不当要求”惹怒,总算是长吁了一口气,“转过这片江面就是了。公子,这里可不是修身养性的地方,我劝过你了,可你执意要去……若是不嫌我多嘴,我就再说一句,你孤身一人可千万小心,他们都不是善辈!”/p
“既然到了……”被称为公子的年轻人走向船夫,一双白净的手摸到腰间,去解钱袋。/p
船夫笑呵呵地搓搓手,期盼着贵公子心情一好,赏赐什么东西。然而他只听到嗖地一声,贵公子那锦绣的钱袋中,不知道有个什么东西突然飞向他两眼之间,就这么一刹那,船夫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来得及变,就扑倒在船里,蹬了蹬腿,死了。/p
年轻人看了看船夫眉心处那一小枚铜钱滚入脑颅的痕迹,微微一笑:“既然到了,我就自己走好了。你说‘他们’都不是善辈,难道我就是了吗?愚蠢……”/p
随后,他运动星力,把船夫的尸身从船上搬开,咚地一声丢进翡翠般的江面。只见这翠玉一样的水面上,染上了一丝诡异的深红。/p
年轻人自己撑着竹竿,把船摇过江弯。果不其然,转过这个弯,屏障似的大山就将其后遮掩的东西暴露出来——无数横空栈道几乎绕满了一整面山崖,不断有嬉笑吵闹的声音从山崖上传来,炊烟袅袅,竟是有人在栈道上摆下锅灶,吃饭聊天、喝酒骂人。/p
这块半月型的山岭绵延了至少有几里长,其下是一块川蜀地界难得的庞大水域。/p
而这片水域有十来艘小船在飞速穿梭,更多的小船只停泊在水湾内,拱卫着一艘华丽的斗舰。/p
“来者何人?”那个可怜船夫开船到这里,其实早被江岸边的岗哨查看得清楚,一艘小船如梭般划过水面,登时就到年轻人面前。/p
“我来找你们的头领。”年轻人气定神闲地打量眼前景色——好一个水贼窝!/p
“呵,好大的口气,我们的头儿岂是你随便就能见……”小水贼还没说完,就见年轻人转过身,抓住蒙住船身的黑布一掀。/p
满船的金银。/p
“现在,我能见他了吗?”年轻人笑眯眯地问。/p
小水贼年纪不大,哪见过这样的场面?/p
他连连点头:“可以可以!”然后抛出一枚船锚大小的铁钩,搭住年轻人的船。水贼船上的几个人都动了起来,纷纷摇竿撑橹,吆喝着让别的船让道。/p
到了那艘华美斗舰下,一张梯子早就放了下来。/p
“看好这船财物,要是你们随意摸了去,听说你们的头目可是杀人不眨眼啊。”年轻人笑着,攀住了梯子,爬上斗舰去。/p
斗舰宽大的甲板上,水贼们来来往往。一张席子已经放在甲板上,席上摆着热气腾腾、新割的烧肉;两个酒杯分别摆在席子两头,一头空着,显然是为年轻人准备的。/p
而另一头,已经有人盘腿坐在那里。/p
这人年纪就和年轻人差不多,打着赤膊,上身刺着一条青黑大蟒;头戴一条红巾,头巾里插着某种彩羽翠鸟的短翎毛,左耳上像蛮人一般吊着个银环,右边腰上则系着铜铃。在他身后,斗舰的桅杆上正升起巨大的帆布,这帆布是如此华丽,竟是由一整面能反射七彩光芒的蜀锦织成。/p
“想必,你就是以锦帆铜铃着称的甘宁甘兴霸了?”年轻人向面前这个同样年轻的水贼头目行礼。/p
甘宁笑了一声,用舌头卷了颗杨梅进嘴:“阁下的名头,我倒是没听说过。”然后甘宁随口吐了果核,连正眼都不瞧瞧年轻人,“说罢,有什么买卖?”/p
“我是谁不重要,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只请你为我杀一个人——凉州苏氏马坞的坞主,苏老大。”/p
甘宁眯起眼睛,像是被杨梅酸到似地,打量着眼前的人:“杀人好说,只是这位客人,苏老大要是死了,凉州地界多少也得冒个响。”甘宁似笑非笑地吐出杨梅果核,精明地看了看年轻人,“所以,你出的价码,最好配得起苏老大的名头。”/p
年轻人吁了一口气:“这好说。下面的一船金银,那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另有一笔两倍于此的钱财奉上。”/p
“是吗?你还真是出手大方。”甘宁笑嘻嘻地站了起来。/p
看到甘宁站起来,年轻人就知道买卖已经谈成了,自是喜不自胜。/p
蠢贼,等我解决了老头子,就向官府举报,说是你杀了苏老大。嘿嘿……到那时候,不仅我那该死的叔叔死定了,你这蠢贼也会死得彻彻底底。如此一来,我的手不仅干净,而且连剩下的尾款都省了。到时候高枕无忧,马坞也是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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