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在午饭前结束,张志高走出厅门时,长出了一口气。
口才是次要的,大势与利益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存在。
欧洲的社民党人,无一例外都投向了他们的祖国和政府,全心全力支持本国打仗,你中国的左翼联盟闹腾个什么劲?
再说了,又不是彻底废除宪政,议员也并非就此回家吃闲饭,战时内阁还是需要大家做顾问的嘛。只要立法规定清楚了,战争一结束立即回复战前政治常态,到时即便军方顽固分子擅自行动,大义所逆,天下人人尽可讨之,何况还有圣明亲民尊法重宪的女皇陛下在那里,反动势力是跳不起来的,事实上军方也无意将战时体制千秋万代永不变更嘛。
说到史无前例,这世界大战倒也是史无前例,形势在变,对策不可不变,为此大战开一特例,又有何不可。
说到人民福利,说到民主人权,想近年来列强以贸易壁垒遏制我工商,以金融黑手扰乱我经济,以至业者破产,工人失业,哀号遍地,饭都没得吃,还谈什么福利,谈什么人权?不彻底扭转这畸形的世界秩序,国民的福利与人权就永远捏在洋人财团的手里,时不时给你整个经济危机,搞得你百业凋敝国库拮据,一点一点勒到你死,与其束手待毙,不如奋而反击,趁此欧战良机,一举打破旧秩序,建立新秩序!有了稳定公平的新秩序,工商发展了,国库充实了,才能更好的给国民予福利嘛。老百姓都有活干了,生活有保障了,还有些闲暇读书看报听演说上夜校,民主才能进一步普及嘛。
最后还有一点,就算你左翼联盟全投反对票,执政联盟与国家主义阵线加起来,还是能以三分之二多数强行通过议案。但为什么还非要寻求你左翼联盟的支持?你们左翼联盟的议席虽少,却也是代表了一部分国民的,创造举国一致的局面,绝不是搞多数人的暴政。用强权用暴力压制不同声音,而是要尽可能让国民了解事实,明晰道理,体谅大局,自觉自愿加入其中。以积极主动的精神为战争做贡献。
好说歹说,费尽口舌,谭嗣同总算点了头,张志高却并不感到大有成就,反倒觉得肩上的担子又沉了几分。
战争是一定要打赢的,可战争结束后国家就一定能恢复常态吗?
单纯信任杨正金的承诺就可以了吗?
张志高觉得,什么大义,什么女皇陛下,在暴走的军头面前不过是一层单薄的窗纸,一捅即破。
十年前他已亲身领教过了。被献祭的除了他最敬爱的导师,还有他最珍爱的一对儿女……
想到这里,心里被什么东西绞住一般,不觉斜倚在一根大理石圆柱后,一时竟动弹不得。
只要我活着,一定……不,这种誓言跟放屁差不多。
需要力量,更多更强的力量!
如果无法创造新的力量,就只能借助结盟……要跟谁结盟?还能跟谁结盟?
那个人,真的可以相信么……
2月23日。国会参众两院以百分之百的出席率,百分之九十八的赞成率,通过了《建立举国一致战时体制法案》,决定从翌日起向女皇陛下奉移宪法第四条第八款的一切权力。国会即日起休会并停止选举议员,直至战争结束。
2月24日,承宪女皇下诏,将得自国会的宪法第四条第八款诸权力部分转授战时内阁,由总理大臣负责将所得各项权力通过政府法令分配到各相关部门。
翌日,女皇诏准战时内阁改组。免去杨正金总理所兼内政大臣一职,改由文教大臣张志高兼任。免去邓简大将的国防总部陆军部长职位,改任印度方面军司令官,原职由杨正金兼任。此外,杨正金辞去内政委员会委员长,由原副委员长张志高接任,司法大臣莫宁任副委员长。
举国一致赞襄大政的新局面至此顺利达成,皇帝与政府取得了比一八九六年建宪以前更大的权力,这空前的自由度,却是代表国民的国会给予的,自然也就明正言顺可称之为“民意所向”。
新任内政委员会委员长张志高跳上来放的第一把火,就是召集在京文教界要人名流,在自家公爵府里开了一场西式沙龙酒会。
受邀名流不下数十人,皆为各领域的领袖翘楚。
有的一篇文章一次演讲足以振动洗刷整个思想界,譬如提倡“兼容并包、新旧共存”的公立燕京大学校长、全国教授联合会会长蔡元培;又譬如白话文运动积极倡导者、创办了包括《新青年》、《汉声》等十余种白话文刊物的“新文化旗手”陈庆同。
有的写一部一出戏,或引得市民排队买报看连载,或令万千戏迷不惜重金买黄牛票听一场首演,前者的代表有所谓“鸳鸯蝴蝶派先锋”,创下一部三十二次、销量爆百万记录的现帝国作家协会会长包天笑;后者有绰号“小叫天”,曾组“同庆班”于内廷伺候前清皇室的梨园长老,现帝国国剧协会会长谭鑫培。
有的拍一部电影,编一部话剧,或可激动成千上万普通人的感情,譬如筹拍了中国第一部故事片《难父难妻》、号称“中国电影之父”的现帝国电影协会会长郑正飞;又譬如以新话剧《大陆春秋》震动全国,开创开、承年间话剧大繁荣局面,并于承宪二年受封男爵的“帝国话剧第一社”春秋社社长刘艺舟。
还有来自记者协会的笔秆子元老,来自新音乐协会的“洋乐”带头人,来自多个教育基金会的董事,几所著名私立大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