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夜,新西伯利亚,后乌拉尔方面军司令部。
“巴列耶夫还没来电报?”瘦高的方面军司令官勃鲁西洛夫上将揉着充血的双眼,语气疲惫地询问伏在桌边的参谋长纳卡西泽中将。
“没有——30分钟前,跟济马的守备队也失去联系了。”纳卡西泽叹气道。
“大本营怎么说?”
纳卡西泽耸肩:“一样,没消息。”
勃鲁西洛夫剑眉紧拧,一拳打在桌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
“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可想的?能突围就突围,不能突围就死守要塞,再不快点决定,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就完蛋了!”
“全军覆灭的责任,谁都不肯承担……包括大本营。”纳卡西泽苦笑道。
“责任,责任,该死的责任!我真怀疑他们是否知道自己正在打仗,或许他们以为只是在处理一件涉及皇亲国戚的qiáng_jiān案,脑子里都长满了蘑菇还是怎么的——困死我了。”勃鲁西洛夫愤愤骂道,一转身,身体重重地压进墙边的沙发。
“尼柯洛夫的三个师都派去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没问题吗?”纳卡西泽有点不安地问道。
勃鲁西洛夫翻个身,扯过一张毯子盖住半个身子:“暂时会削弱我们这边的防御,但不会影响大局,我还担心敌人不冲过来呢。放开赛梅伊(塞米巴拉金斯克),等敌人主力开到巴尔瑙尔,从西欧各部也该部署到位了,到时候四面出击,包个大馅饼,吃掉,西伯利亚的烂摊子就还有一线希望。”
纳卡西泽又是苦笑:“我们吃得下这么硬的馅饼吗?这跟用牙来咬石头差不多。”
“上次开会的时候你不是充满自信?还挺振奋人心的嘛。”勃鲁西洛夫蒙着头嘀咕道。
“我总不能散布失败情绪啊。”纳卡西泽无奈地耸耸肩,“我是亲眼见识过中国装甲部队威力的,说实话,我们的准备还不够。远远不够。”
“永远没有够的时候,就算是赌博,也必须去赌一把,祖国正面临生死存亡。我们只能竭尽全力。”
“我们……”纳卡西泽做贼似的刻意压低了声音,“虽然很冒昧,您觉得我们能够赢得最后的胜利吗?开战以来,除了土耳其战线,我们是屡战屡败。整师整军的部队接连覆灭,敌人从军队的数量和质量上都全面压倒我军,我们还严重缺乏武器弹药,国内的工厂产量有限,英法的援助又少得可怜……”
“够了,那不是我们考虑的范围。”勃鲁西洛夫打了个哈欠,两眼无神地盯住天花板。
“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就够了——另外,替我拟份电报,连夜发给巴列耶夫和大本营,告诉他们:明晚八点以前。再不给出明确的答复,为避免本方面军陷入敌军的两面夹击,本司令官将自行决断,下令炸毁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以东的全部铁桥。”
………
一千公里外,济马铁路桥一侧的开阔草坡上,六艘遮云蔽月的“龙云特”型特务飞艇正逐一弹出艇侧的绳锚,半人高的铁锚从五六十公尺空中斜曳着坠落,深深地耙进松软的西伯利亚黑土中。
被左右各三具绳锚固定住后,飞艇腹下徐徐放下一兜绳网,里面是大桶大桶裹着棉絮缓冲层的汽油。
犹如嗅到血腥味的成群苍蝇。瞬时间,周围车灯大开的卡车载着赤膊空手的士兵轰通通地围了上去。
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强打着精神,解开绳网,卸下油桶。再搬运到卡车上去,直到车厢里堆得满满的,轮胎压得瘪下去……当卡车开动的时候,不少人已经伏地睡着,脸贴着青草,嘴角的口水吊成了一条线。
油料可以空运。可人不能不休息,此起彼伏的打鼾声,很快被飞艇引擎启动时的刺耳嗡嗡声吞没……
济马东南两百五十公里外,舍利霍夫,装4军军部。
“上官参谋,今天有什么收获?”
临睡前,军长邢晓强就着半杯葡萄酒,与受他邀请睡在他房间沙发上的方面军特派参谋上官怀远攀谈起来。
趴在沙发上写报告的上官怀远听到军长问起,放下手中的笔,不假思索地回头应道:“收获很大,我亲眼确认了,装甲合成部队的集群冲击,对缺乏反装甲手段的步兵完全是单方面屠杀……”
“王司令官应该比我们更了解这一点,所以明天我们还要再次渡河,去收拾河那边剩下的两个军。”邢晓强抿口酒,斜躺上铺着干净被褥的松木硬床,困倦的双眼半闭半开。
“我在想……这样的好处我们还能独占多久?”上官怀远却毫无倦意,声音里透含着思考性的激情。
“敌人不是没有战车,也不是完全没有反战车的手段,他们手中任何一种野战炮,只要直接命中我们任意一型战车,就算打不穿装甲,也足够把乘员震晕震伤……不管怎样,打中就完蛋。”
“的确如此,今天的战斗中,如果敌人的炮兵阵地有坚强的工事和完备的伪装,我军的损失将远不止区区十多部车。更进一步来说,如果敌人有相当的空中力量,可以袭扰拦阻我军的空中侦察和攻击,我们恐怕很难在短短一个白天里解决掉敌人一整个军。”上官怀远分析道。
“他们什么都没有,我们什么都有,这就是战略层面的问题了,这用不着我们费神。”邢晓强打了个气吞西瓜的哈欠,懒懒地揉着脖颈,另一只手把酒杯搁回桌上。“年轻人,你就不困吗?明天我们军三个旅要纠成一团杀过去,场面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