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正金却当没听见似地慢悠悠转过身,才走两步,又猛地刹住,头也不回地肃声道:“找个时间,去宫里谢罪,不要猴急。先把文戏做足,该争取的尽可能争取,不到最后时刻,不可轻言动武。摊牌的时机我来定。没有我当面下令,谁也不许擅自行动!”
“是!谨遵领袖命令。”
刘张二人赶忙并腿敬礼,煞有介事。
待到杨正金远去,刘百良呸一声吐到地上,碎碎咒道:“他以为他是谁?真把自己当老刘队长了?自己又想骑墙坐收渔利。又舍不得放权给人干,瞻前顾后,一事无成!照他这么玩,我们死之前还能征服世界就神奇了!”
张遥前朝花园那一头的背影歪了歪脖子,不予评论。
“对了,我们真的要去给那个怪女人谢罪?”
刘百良想也不想,搂着他肩膀就走:“去,该道歉的道歉,该下跪的下跪,给她打脸也无所谓。等大权到手,咱兄弟十倍赚回来。”
“对,赚回来!到时候……”
张遥前笑得正得意,突然想起什么,哎呀一声拍拍脑袋:“对了,你得赶紧给梁天河拍个电报,他的那个前进部队司令官——就原来禁卫军里那个萧斌,把老杨的妻弟张辛雨给绑了,刚才闹那一出,我都忘了跟老杨说。你先拍电报过去叫放人,我随后再跟老杨解释。”
刘百良眯眼想了想,摆摆手:“不,这件事。公事公办,老杨的脾气,我还不知道,你就直跟他说,他要不明说,我们就装糊涂不管。他要明说,你就跟梁天河说是他下的指令。你搞清楚,梁天河是自己兄弟,老杨迟早是我们的挡路石,犯不着为了块挡路石,伤了自己兄弟的交情。”
……
塞米巴拉金斯克,渡口。
由阿克斗卡绵延而来的铁路线,在被炸断的塞城铁桥前分出一条临时支钱,延伸到南岸的急造军列码头。内地长途跋涉而来的军列在这里分成几段,由绞车拽上模块浮箱拼成的火车渡筏,分批渡过宽阔的额尔齐斯河面,在北岸的列车码头重新组列,或就近前往塞米巴拉金斯克铁路货场,或直接开往150公里外的鲁布佐斯克前线。
两岸的码头,连同河面上穿梭来往的几座宽敞的平板火车渡筏,以及两座通行骡马汽车的急造浮桥,维系着额尔齐斯河北岸将近三十万华军官兵的生存与作战——毫不夸张的说,乃全军咽喉命门所在。
码头周围,密布着木架草棚的高耸哨塔、沙包垒成的高射机枪位、土木构筑的高射炮位,还环起了一圈壕沟和铁丝网。铁丝网后,每隔一两百公尺构起一座砖石碉堡,碉堡之间,白盔的宪兵牵着狼犬来回巡逻。渡口区对敌的河道下游,另设有岸防炮台,配备速射野炮,火车运来的摩托巡逻艇架着机枪小炮在水面上往来如飞。只要天气允许,总有几架单发小飞机到渡口上空盘旋,不时有一两架俯冲下来,直到地面看清他们机翼上红圈套金球的帝国陆军航空兵标志——
水陆天空,铜墙铁壁,无隙可入?
突然,尖利的防空警报声在渡口上空响起,渡口周围的人们仿佛被踹了窝的蚂蚁般乱糟糟地动作起来——这表面的乱相只持续了几秒钟,便魔术般地瞬间闪变为井然有序的集体行动:高射炮手和机枪手麻利地奔向各自战位,工兵熟练地为码头和换车场拉起伪装帐幕并释放烟幕,宪兵镇定地疏散人员和车辆,暂时没事做的人自觉地躲进壕沟凹地里,训练有素,经验丰富,显然这里已经不是第一次遭到轰炸。
北岸码头一段壕沟中,几名裸露着上身、一身臭汗的士兵惊奇地发现,他们身边趴着一位嘴叼香烟的中年将军,正捏着一架精巧的描金双筒望远镜向北面的天空张望。
“四颗星,大将?”
“是司令长官!真的,我见过……”
听到周围士兵的议论,那中年将军放下望远镜,随和地点头笑笑:“我就是梁天河,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报告司令长官,我们是103师工兵团的。”
一名看起来最机灵的精瘦士兵回答道。
梁天河左右端详了一番,恩了一声,提起望远镜,一边观望天空一边询问起来:“辛苦啦,脱得那么光,都在干什么活呀。”
“报告司令长官,我们在挖防空壕,我们连长说,这里人流越来越密。原来的坑不够用了。”
“恩,多挖坑是好事,不过得挖好挖准了,还得设好标记。别没事光把人陷进去啊。”
一阵轻声笑闹之后,气氛轻松了许多。
“长官,俺们会好好挖的。”一个样子憨厚却最壮实的黑脸大兵认真响应道,却立即遭到同伙的推搡取笑。
“好好挖,好好挖。你就一辈子挖坑的命。”
“挖个深点的,钻透地球,通到美国好不好?”
“改明儿给你发个挖坑勋章,你挖的坑有多大,勋章就多大,压死你——”
看得出来,大家对眼下的工作是颇有怨言的。
梁天河摇头微笑:“军队是台大机器,成千上万的零件各司其职,一个零件出了问题,这机器就得停工甚至毁掉。有人端枪冲锋杀敌。有人修桥铺路挖坑,没有你们在这里挖坑,前方的兄弟怎能安心冲杀敌?不是刺刀见红才算打仗的啊,有人流血,有人流汗,不管流血流汗,国家、民众都会记住你们。记住,是你们在创造历史啊。”
小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