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大佐,您挡住路了。”是神川师团长的声音。
伊达盛清急忙靠到战壕壁上,举手敬礼:“师团长阁下!”
六十一岁的神川北鹿原中将扶着战刀举手回礼,伊达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将军的脸色显得很疲惫,这也难怪,自釜山登陆后,一路上酷暑难耐,又不断遭到朝鲜散军游寇的袭击,刚抵达前线又立即投入了筹备进攻的工作中,半个多月来,神川师团长几乎没睡过个好觉。伊达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神川师团长那么辛苦作出了攻击计划,自己却在背地里奚落他老人家,简直是无耻。
“伊达大佐,准备得怎么样了?”神川中将语气平缓地问道。
伊达慌忙答道:“第二十四联队正进入攻击阵位,很快就能完成部署,保证按时发起进攻。”
“恩,那就好,伊达大佐,这场战役必将以整个朝鲜战场的转折而被载入史册啊。”
“是的,师团长阁下。”
神川起了兴头,开始滔滔不绝道:“第五和第八师团现在应该在进攻江东和成川吧,大家都在全力以赴向平壤前进,我们绝不能落后。海军那些无能之辈,只会在佐世保的军港里排着队让海军大臣校阅,打起仗来一塌糊涂。看看我们陆军的吧,平壤只是第一步,接下去我们还要打过鸭绿江,到奉天去挖掉大清皇帝的祖坟,到北京城去掀翻他的龙椅,还有上海,广州,这些地方迟早是我们的。川上中将告诉我,俄国人会派军舰保护我们的海上运输线,补给将源源不断地送来,没有海军我们照样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伊达大佐,你看是不是。”
伊达频频点头:“师团长阁下说的是。”
“从今晚开始,支那人要有大苦头吃了。”神川望着渐渐逝去的夕阳,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竟立即怀疑起自己刚刚吐出来的一大堆话来。
神川中将的预感没有错,两分钟后,他和伊达盛清几乎同时化成了飞散的残骨碎肉。
清军的第一轮密集炮火光临了挤满日军士兵的战壕。
先是惊慌的嚎叫,接着是痛苦的嘶叫,然后是绝望的狂吠,最后是幸存者的呻吟。
尸体原来可以那么迅速地产生,死亡原来可以那么简单地创造,人类原来可以那么轻易地被屠戮。
战争本是由无数必然性和偶然性组成的复杂生物,有时候前者的成分占优,有时则后者的成分比较嚣张。
第二次中和战役的结果主要是由哪方面决定的呢?
死去的人是不必去想这类问题了,活着的人则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剩下几个历史学家为此吵个不停——战争其实还有维持若干历史学家生计的作用。
※※※
清军第三轮炮击结束时已是17日凌晨一时。
为了支持以两个半团为先导发起的攻势,北方军团司令钟夏火少将调用了手头上的大部分重炮投入中和前线,计150毫米重榴弹炮和75毫米野战炮各27门,75毫米山炮56门,总计110门重炮,另有大量57毫米山炮配属给一线部队进行直接火力支援。此外,还调出了占库存一半的炮弹专门用于这次行动。
炮兵总指挥由禁二师炮兵团团长胡惊怖中校担任,这位陆大短期91届炮兵专业高材生没让钟夏火失望,五个小时内打掉了一万五千发重炮炮弹,几乎全部砸在日军正面防线上。
而日军在密集炮火打击下遭受的损失却远远超过钟夏火事先的预料,除了老迈而豪情万丈的神川师团长和只会点头的伊达联队长被正好落进战壕内的一发150毫米重炮弹炸得粉碎之外,挤进前沿战壕内准备发起攻击的日军官兵伤亡极其惨重,整个第二十四联队在经历了前三轮炮击后已损失了半数以上战斗力,而集结在清军主攻点上的二十三联队更有三分之二员额伤亡,第二十一联队情况稍好,却也在整个战役结束后减员五分之二。
凌晨二时,清军炮兵最后一次火力准备开始了,这时日军官兵已大多撤到较安全的后方,部分警戒兵力也躲进了防炮洞,而清军禁卫第一团一营营长赵民河已经率领两百敢死队员,携带手枪大刀,或猫腰小跑或匍匐潜行,不顾可能遭受的己方炮火误伤,摸到了离日军前沿战壕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对赵民河而言,两百米的概念就是他的轻装敢死队员可以在半分钟内杀上日军阵地,纠缠住战壕中的敌军,为紧跟在后面不到八百米的主力部队争取穿越敌火力封锁线的时间。
可这次日军没有打炮,只放了一些照明弹,赵民河知道这是炮兵间断炮击策略的结果。
前三次清军炮火准备时日军炮兵也跟着紧放炮,向对面阵地上猛轰一气,一直放到清军炮火间断后半小时才停下来。此时清军攻击部队尚未进入阵地,几乎未遭损失。如此这般,三次之后,日军因失去了最高指挥官,一时无法判断清军的真实意图,贫乏的弹药储备又使他们不能像对手那样如此大手大脚地挥霍,只好停止了盲目的跟从轰击,这就给禁卫第一团的攻击减少了阻力。
“传令,原地不动,等待炮击结束。”赵民河少校对身边的传令兵耳语道,传令兵倒退着缓缓爬向后面,向一名分队长传令,分队长又向其他人传达,逐次传遍全队。
耀眼的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