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北洋重工造船厂第三号干船坞,孟加拉湾海战中受创的“云鹏”号航空母舰正安静地趴卧在密密麻麻的脚手架中,空旷得有些寂寥的飞行甲板上,两位制服雪白的将军正肩并肩地背手漫步。
“原来如此,我说他们怎么会放过我的……圣恩浩荡,不胜惶恐!”
说话间,突然停下来向西方恭敬鞠躬的较年长者,正是率部奇袭珍珠港的传奇英雄,前机动舰队司令官,现皇家战争研究会顾问研究员——梁书铭。
孟加拉湾海战后,被认为有抗命嫌疑的梁书铭遭到海军高层的集中炮轰,刘步蟾、林泰曾等闽系元老一致要求将其送上军事法庭。一时间谣言四起,有说梁书铭亲英通敌床底下塞满英国金币的,有说他生活腐化包养一打女学生的,也有说他对萨镇冰之女始乱终弃所以才遭到报复的——种种奇谈怪论,如雨后春笋遍布市井小报,以致内政部最终不得不出面干涉,以“损害海军形象”、“扰乱军心民心”为名,查封了几家炒的最凶的报社,方才将此风波略略消弭。
最终还是女皇陛下亲自出面,以代理总参谋长身份召见刘步蟾、林泰曾,达成了对梁书铭免予追究的协议,条件是将其转入预备役,由皇室开办的皇家战争研究会聘任为顾问研究员。
而刚刚将以上内情告知梁书铭的,正是以大本营特派专员身份主持机动舰队整顿工作的潘国臣少将——最近女皇陛下面前炙手可热的心腹要员。
微笑看着梁书铭朝北京方向鞠躬再鞠躬,潘国臣示意性地清了清嗓子,顺势转入正题。
“你的建议书我都看过了,很有教益。”
“这都是用鲜血换来的。”
梁书铭自顾煽情道。
“是啊,血的教训……关键还是增加母舰的载机数量,这一点我尤其认同。”潘国臣点头赞许,兀然话锋一转,“不过嘛……你不觉得你的改进方式有问题吗?取消维修车间和一台升降机,代价太大了。”
梁书铭眨眼道:“不知潘专员有何高见?”
潘国臣胸有成竹:“这样如何?平时就把部分飞机系留在飞行甲板上。飞行作业只腾出前甲板,降落作业只腾出后甲板,机库只须空出几架飞机的空间来保证甲板的腾移作业。另外就是压缩备用机库,备用机库只用来存放引擎电台之类的精密零件。其他拆散的部件直接吊挂在主机库天花板上,使用时再组装起来,这样一来既可增加主机库空间,又可大幅增加备用机数。保守估算,以云鹏号为例。如此改进的话,至少可以增加一半的载机量,顺利的话甚至可能翻倍。”
梁书铭背手听完,却并无佩服得五体投地纳头就拜高喊大哥的意思。
“把飞行甲板作为常用停机空间?这个也不是没想到过,战前也做过相关的试验,结论是:我们的帆布木头飞机若长期处于阳光曝晒和海浪冲刷的恶劣环境下,不但故障率将急剧上升,整机报废的速率也将大大提高。当时的估算是,采用甲板系留法将令我们每三个月非战斗损失三分之一的舰载机,连续飞行作业的故障率将达到采用全机库容纳法时的3倍。至于飞行员的损失就难以确计了。”
“原来如此……”
潘国臣这才知道自己功课做得还不够,不过这无关紧要,他确信自己的大方向是对的,是经过另一个时空更多的鲜血检验过的。
大方向对了,细节可以慢慢再磨,相反就会越做越错,多做多错。
梁书铭并未注意到潘国臣那张云卷雾开的脸,继续评论道:“备用机部件吊挂在机库天花板的想法倒是挺有意思,不过具体布置起来恐怕还要大费功夫,金隼级设计时出于对飞行员安全的考虑。特别强调稳定性,干舷压得较低,机库高度有点……出于同样的理由,大鹏级的情况只是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潘国臣一点即通:“明白了。初创期的舰载机飞行员很金贵,都是未来大发展的种子,但是很多东西又是要实打实摸索着完善的,这样一来飞行员的安全就成了特别需要重视的问题,所以最初两代母舰的设计连同载机方式也特别将就了这一点,是这个意思吧?”
梁书铭笑道:“潘专员比我说的清楚。”
潘国臣歪歪头。示意两人继续向前,直到甲板最前端方才落落停步,叉起腰来,左右凭顾。
右边的第四号干船坞,一艘“镇海”级战列舰的船体尚在施工中。
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四号舰“肃海”号的船体——潘国臣心想,眼前晃过出发前在海军参谋部里临时恶补过的一点相关资料。
“镇海”级由当今东亚联合舰队最强大的现役超无畏型战列舰“平海”级改进而来,主要的性能数据与原型相差不大:标准排水量由三万二千吨增加到了三万三千五百吨,主机功率由七万一千马力增加到七万二千马力,最高航速同样是二十五节,主要武装也依然是8门江南制造集团的一九一一型三八零毫米四十五倍径主炮——安装在四座艏艉背负布置的一九一一式双联装炮塔内。
然而亲眼看到过“镇海”级设计模型的潘国臣很清楚两者的区别——至少在外形上。
最明显的区别就是“镇海”级取消了“北岳”级以来帝国无畏舰上大同小异的三角柱主桅,代之以一座高大的宝塔——是的,一座钢铁的中国式宝塔。
在帝国海军的术语中,这东西叫做“一体化射控指挥塔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