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治利用机枪的阻射令部队完成了第三次齐射准备,当第三次排枪射击轰然响过后,他适时发出了“冲锋”的命令。
此时,对方已经有人把脚踏上了战壕的边缘。
江治始终冲杀在第一线——实际上整个阵地上只有一条战斗线,混战中他的刺刀刺入了一名敌兵的胸部后竟拔不出来了,眼看另外两名敌兵迅速包拢过来,他聪明地放弃了步枪,拔出左轮手枪连射三发,打倒了那两名想趁乱取巧的白痴。
江治从一名倒下的己方战士手中抽出条步枪继续拼杀,他的前面是阵形不断稀薄掉的敌人,再前面是己方炮弹爆炸的闪光和飞舞的烟云,更前方他就看不到了,天空是什么颜色的,他也无暇去理会,近处徘徊的死神才是他关心的一切。
“哇呀!”一个几分钟前才听过的声音吸引了江治注意力,他用枪托反手砸倒一名敌兵,突了过去,把一名正从己方士兵身体上用力拔刺刀的日兵一枪崩倒,急速扯上那名己方士兵的领子往战壕里拖,他的意识里划过一道淡淡的流星轨迹:小家伙叫楚天舒,只要他活过了这次,下次战死的可能性就会小得多……
“冲啊!”
江治听到了身后自己人的喊杀声,他看到了黑衣的禁卫军官兵,看到了熟悉的赤底金龙战旗和禁卫第一团独有的青龙腾云团旗,还有士兵肩上的马克沁机枪,战马屁股后的五七山炮,都朝着自己的方向来了。
“楚天舒,你不会死的,我们都有救了。”
江治说完,端起步枪再度冲入敌阵中,远远地,传来了三百零五毫米重炮弹蹂躏地面的低沉叫嚣。
大岁海岸的战斗以禁卫第一团的连续三次营级规模反冲击而告终,日军连转入防御的机会都没有,如石磨中的绿豆般被轻易碾碎了,战场上日军遗尸两千多具,其中只有半数为装备齐全的正规军,六门五七毫米旧式山炮和四门七五毫米山炮大半损毁,余下两门较为完好的七五毫米山炮被清军俘获。
清军海军陆战队第一团第一营阵亡七十二名,伤一百三十六人,而禁卫第一团方面,因为团长雷雨鸣催令部下立即转入对明石川港的攻击,并未来得及统计伤亡数字。
“禁卫军!前进!”雷雨鸣在马背上喊出了这样的口号,他的本意不过是为了鼓舞一下因为疲惫而稍显回落的士气,当然没想过这个随口而出的口号日后竟成了与黑色军服、红底金龙战旗相提并论的禁卫军象征之一。
领着团直属队和第一、第二步兵营,雷雨鸣花了大约一小时从充斥了叛军士兵和民团的市街冲杀出一条血路,与弹药几乎告尽的海军陆战一团主力部队汇合。
“多谢雷兄,您可真是及时雨啊!”左臂上打着绷带和吊绳的沉星一激动地把雷雨鸣单手搂住,雷雨鸣一边客气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一边扫视了一圈被沉星一作为团部所在的市政厅。
不到三小时的战斗,使这幢欧陆风格的楼房几成鬼屋:墙上弹洞与血迹同在,地板则弹壳与死尸共存,地下室里奇异的嘶叫时断时续,而活着的人也大多血迹斑斑,脸上肮脏不堪,犹如僵尸活现……
“沉兄,你没事吧,你的胳膊……”雷雨鸣收起了目光,赶紧问候沉星一。
沉星一叹口气:“我倒没什么,只是我的一个营长,四个连长相继阵亡,我于心不甘啊……还有,敌军围困我们近三个钟头,其间多次集群冲锋均被击退,我看阵地前堆积的死尸,知道对方损失必然惨重,若兄即时催兵驱击,可获大胜。”
雷雨鸣道:“不用兄提醒,我也会这么做,我们团的任务本来就是与禁卫第十团一起夺取明石川港,请放心,我必然会为兄之手下英灵报仇血恨!”
稍倾,雷雨鸣便驱动起他的部队向早已濒临崩溃的敌军发起了全面反扑,猛烈的炮火之后,禁卫步兵们翻过尸山淌过血海,一路屠杀有心顽抗却无力再战的叛军伤兵残将,冲近了港口,冷不防一幢两层小楼中射出一长串子弹,顷刻间包括一名连长在内的二三十名战士中弹倒地。
“他妈的,把大炮拉过来!”雷雨鸣怒不可遏,对炮兵连连长吼道。
六名炮手退上来一门五七山炮。
“一门怎么够!把能找到的都拉过来!”
整个炮兵连的九门山炮都集中过来了,另外还有一门缴获的土炮。
“放!”雷雨鸣挥着马刀亲自下令。
整齐而震撼的排炮轰击过后好几秒,那门大约制造于日本战国时代的土炮才羞答答地吐出一团浓眼,在它的炮弹发挥效力之前,小木楼已经彻底粉碎,显然无人生还。
“加快进攻速度,抵抗者格杀无论,不!身边有武器的格杀无论!”
雷雨鸣的血液开始燃烧,一切描述恐怖的字眼都无从描述他的状态,他模糊了自己身处的地点,也忘记了现实的时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两个月前,回到了汉城。屠戮是应该的,残忍是必须的,不需多想别的什么,杀人才是惟一的主题,任由复仇的火焰焚毁了理性,当一个统领一千多人的指挥官反复沉溺其间,危险也就离他越来越近。雷雨鸣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理智已经粘在了牛皮靴的后跟上,一时无法找回来